【“回首旧时光，放歌新时代”征文007】忧乐两头塘
【旧时光品牌故事】
“回首旧时光，放歌新时代”征文——
忧乐两头塘
李红霞
两头塘是我土生土长的村民小组的名字，隶属邵东双凤乡凤形村。儿时，颇为这个名字感到骄傲，因为听大人说那时的县城所在地也叫“两头塘”，便觉得这个地名高于其他村组似的。每每回想起过去的时光，除了父母躬耕忙碌的身影长存脑海，便是缺水的深刻记忆了。
小时候，我一直感到疑惑，为什么别处的水井都是露天打水，而我们院子的水井却在一口池塘底下，要用一根水管穿过水田底下接出水来。在那个肩挑手提、需要从田间地头或山脚水井打水回家的乡村时代，那根水管曾给年幼的我带来过自豪——只有城里人才有的自来水，我们也有。遗憾的是，那股“自来水”并没有接入家家户户。更让我天真无邪的童年时期难过的是，那水在下雨天像地上流淌的泥浆水，而在干旱缺雨的季节，水流又越来越小，小到像一条透明的细线。看着逐渐变小的水线，既怕它断了，又想不如断了吧，也免了我们满怀希望地挑桶前来，焦虑不安的排队接水，最后还是失望地离去，远道别处寻水。因为水线最后会变得像医院的吊瓶一样，给暑热的天气打起点滴来。
那时，我最想要的不是好吃的和新衣服，而是去挑水时，吝啬的水管会大发慈悲，怜悯我们在太阳下暴晒苦等的艰辛，突然加大水流量，让我们同样焦渴的水桶畅饮一番。
寻找饮用水大多是孩子们的任务，田里的禾苗比人更加干渴，需要大人们投入全部的精力去买水、守水、抽水灌溉它们。
两头塘地处山坡上，既没有大山的馈赠——冬暖夏凉、旱涝如一的山泉水，又没有蓄水丰富的大池塘和水库。几口小池塘早在干旱的初期便奉献了全部的灌溉用蓄水。其后，在禾苗的拔节生长期、抽穂扬花期和灌浆结实期，父辈们需要数次到两公里路外的南冲水库买水灌溉，为免沿途有干旱拆裂的地方漏水，并防止有人挖洞偷放，买水的人家需分段巡视渠道。他们肩扛锄头，随时挖泥堵漏。一个晌午，便见打赤膊的男人们背上被晒得大片的脱皮，那是皮肤向猛烈的太阳缴纳的投降书。水到两头塘，由于大多数人家的稻田都在渠道上游，需要找来抽水机，拼接水管抽水灌溉。每年夏天，这成为我父母最主要的工作。我们姐妹成天见不着早出晚归的父母，幼小的心里既害怕又担忧。对那条维系着我们家水田生命的渠道，充满了复杂的感情——既感激它带来了清凉的生命之水，又怨它为什么没有坚固不漏，没有把水直接流进我们的田里。
有次，轮到我们院子放水时，已是深夜，父母和叔伯们一起，忍着蚊虫叮咬，彻夜守水抽水。我和妹妹们在家，瞪着惊恐的眼睛，不敢入睡。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让我们提心吊胆，害怕“狼外婆”突然出现，它在奶奶讲的故事中可是专吃小孩子的。
随着外出求学务工，然后嫁人生子，缺水的困扰渐渐远离了我。在我的记忆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每当触及，会有隐隐地痛感溢出。
某次回家，崭新的自来水管在奶奶的灶房里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远处接来的山泉水流淌着甘甜的味道。奶奶很高兴：“你们都打工挣钱，早就不用种田了，现在家里的水也不要再麻烦你成叔了。”墙角的空水缸一定在想念，之前隔几天便将它灌满的成叔叔吧。
又一次回家时，在家养病的父亲高兴地炫耀：“家里比城里还好，有两道自来水呢！”原来，是乡政府为村民们又接了一条自来水管，解决了原先的自来水需人工抽取、时有断水之忧，并且水压不够、无法使用洗衣机的情况。父亲不无得意地说：“这条管里是山泉水，煮饭、洗菜并饮用，那条管的压力大，用来洗衣服。”笑容里充满了感激与温暖。
我特意去了以前接水的地方，水管还在，水已不流。每天都在刷新着的世界，那些旧事物，必然会逐次成为我们对旧时光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