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 蒿:上坟祭祖踏青时
上坟祭祖踏青时
艾 蒿
清明时节,正逢最美人间四月天。桃花初绽,杨柳泛青,莺飞草长,风轻雨润,也是结伴郊游、踏青赏花的好日子。
在我的家乡,人们对清明扫墓的隆重堪比春节。每年的这一天,在外做生意或上班的张姓男子,基本上都要回乡祭祖扫墓。
清明节上午,一大家族的叔伯兄弟拿着锄头,提着装满祭品的篮子,带着本家小字辈的十几个孩童,早早地走在通往山上墓地的蜿蜒小路上。
父亲本家兄弟五个,还有两个从外市回来的堂弟夫妇,浩浩荡荡二三十人的队伍,路上总能相遇好几起去同一山头的村里人,汇成一队结伴同行。
虽是同村,因为忙于生计,大家并不常见,此时聚在一起自有说不完的话题,村里趣事、生意心得,天南海北的胡扯一气,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祭祖扫墓是一种仪式,虔诚的哀思都装在心里。
阡陌小路,山间地头,路边野花绽放,青草葳蕤,路上行人如织,简装轻衣,走在融融春光里,颇有些郊游踏青的感觉。
到了墓地,人们在林立的墓碑中找到住在天国的亲人,一年一相见,肃然哀思显。
用锄头轻轻刨去坟头杂草,好似不忍惊醒墓中人。清理干净枯枝或者挡住墓碑的花草树木,给已经褪色的碑文重新添上颜色。
一切就绪,在坟头插一串纸幡,碑前倒三杯清酒,摆三碟供品,燃三柱清香。隔着墓碑,烧纸祷告,讲诉最近发生的事情,祈求先祖继续庇佑后辈子孙阖家兴旺,幸福安康。
那些郊游赏春的女子们并没有杜牧诗句中“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悲伤,她们充分享受春天的生机与美妙。一朵怒放的野花,一处缤纷的桃林,都会让她们欣喜发出惊呼。有的干脆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或躺或趴,拍照留影。
活泼的小孩会满山奔走,会被一丛丛深红浅红的杜鹃花吸引,摘下一枝开得正艳的彼此炫耀,间或会采几支黄的白的叫不名的花朵做点缀,扎成一束捧回家。
清明扫墓,古板封建的父亲对于我们女孩子宽容很多,由着我们在山上疯玩。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年少的自己采撷杜鹃时的雀跃惊喜,记得那些点缀山头的野花,灿烂的红,明丽的黄,纯洁的白,被我折枝喜滋滋地抱回家,插在瓶中散发出淡淡的芬芳。
两年前,我们家的先祖还是葬在不同的几个山头,常由父亲领队,虔诚地走过一山又一山,祭奠一座又一座坟墓,匆忙奔走的间隙,大家拉着家常,说着闲话,既是扫墓,又像一次和谐的家族大聚会。
前年冬天,整个村部的祖坟都集体迁移到离家很远的龙公桥山上了,扫墓必须开车前往,因此,小孩和妈妈们基本留在家里。
我们家还是由父亲牵头主事,祭祖上坟安排得井井有条。妈妈与婶婶则在家准备饭菜。扫墓回来,一大家子必须聚在一起吃午饭,热热闹闹地围了三大桌。
夜晚,父亲在电话里向我描述当天的过程。听着听着,潸然落泪。
这两年,院中陪父亲打小字牌的同辈叔伯们一个个相继离去。仿佛是转眼间, 这个逢年过节祭祖扫墓必亲力亲为的倔犟老头,已变得干瘦嶙峋。我无法接受今年见到的父母比去年又老了一些的感觉。
我害怕这个攒钱为自己八十岁生日办大寿酒的沉默老头有一天会突然病倒。我恐惧下个清明他不能领着弟弟们再次上山。
虽然早已明白,身边最爱的亲人都将会像爷爷奶奶那样一个一个离开,却又不敢想象这样的别离有一天会发生在我和父母之间,可又不得不发生,而且不会太遥远。
更难以想象,当有一天父母也离开时,我能不能镇定料理而不崩溃。
清明这天,沈城春暖花开,缅怀逝去的亲人,担忧父母,我的心绪杂乱。惟心怀感恩,遥寄思念,逝者已矣,生者长思。
同时祈祷:时光慢点走,请让我永远年轻,父母永远不会老。
【作者简介】艾蒿,湖南邵东人,现居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