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无为,一切将自行达成
无
为
而
为
创造的原理是相同的。在你为任何事物命名之前,世界无物也无意义。什么都不存在,唯有寂静在一个无语亦无问的世界里,它是个一切都在喜乐的静默中被回应了的空间。
命名是所有特定事物的起源,它们组成了这幻想的世界、这梦的世界。从一切万物中分出一部分称其为“树”,是第一个梦,我称它为“第一代念头”。然后,念头生念头,我们有了“高的树、美的树、我想坐在它下面的树、可做上等家具的树、我需要救的树”......梦就这样不断地做下去。当小孩第一次把词和物联系起来,只需一小会儿,他就落入了那个梦的世界——那个有关世界的梦;而你也只需花一小会儿去质疑它,让自己从那咒语中解脱出来,感恩万事万物的“道”——树、非树,世界、非世界。
不相信自己的念头,让你从原始的欲望——那个现实应该有所不同的念头中解脱出来,你就理解了那是无法言表和不可想象的。你明白任何神秘都是你自己的创造,事实上,根本不存在神秘,一切都一清二楚。这很简单,因为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东西,唯有此刻出现的故事,甚至连那也不存在。
我质疑过我的念头,我认识到与现实争辩是疯狂的,除了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什么也不希望发生。例如,我九十高龄的母亲因患胰腺癌而来日无多,我照顾她;我为她煮饭、打扫,我睡在她的身旁,一天二十三小时我都待在她家(每天早上,我先生会带我出去散一会儿步)。这样已经一个月了,就好像她的呼吸是我生命的脉动。我为她洗澡,为她洗最私密之处,我喂她吃药,我感到无比感恩。
一个男人用枪抵住我的腹部,打开扳机说:“我要杀了你。”我很惊讶他把自己的念头如此当真。对于把自己看做是个我的人,谋杀之念所造成的内疚,将导致一生的痛苦。所以我尽可能亲切地请求他不要这样做,我没有告诉他,我考虑的是他的痛苦。
他说他不得不杀了我。我理解,我记得在我过去的生活里,我也曾认为自己不得不做一些事。我感谢他尽了他的力,我注意到我被强烈地吸引了:她就这么死吗?故事就是这样结束的吗?
随着喜悦不断充满我的全身,我发现这真是奇迹——故事竟然仍在继续!即使在它结束的时刻,你也永远无法知道那结局。我被眼前的天空、云彩以及月光下的树深深打动了,我很高兴我没错过这神奇生命的每一个须臾、每一次呼吸。我等了又等。最后他没扣扳机,他没有对自己那样做。
当人们相信自己的念头,他们把现实划分成对立的两面,他们认为只有某些事物才是美的。但对清晰的心智而言,世间万物都各有其独特的美。
只有相信了自己的想法,你才能让现实变得不真实。如果没有用命名来将现实分类,并相信你的命名是真的,你如何否定任何事物?或者认为一个比另一个少些价值?头脑的任务就是证明它所认为的是真的,它通过判断和比较“这”与“那”来实现这点。如果头脑不能用“那”来证明“这”,“这”有什么用?如果没有证明,“这”或“那”怎能存在?
例如,如果你认为只有莫扎特的音乐才优美动听,你的世界将容不下说唱歌曲。当然你有权拥有你的观点,但是他人对说唱歌曲的看法,造就了它今天的地位。当你认为说唱歌曲难听时,你有什么反应?你一听到它就牙关紧咬,在你不得不听时(也许你有小孩或孙辈),你如同上刑一般。
我喜欢被理解的心,它既能欣赏说唱歌曲,又能欣赏莫扎特。我的耳朵里没有噪声,汽车的防盗警报声和鸟儿的歌声在我听来同样动听,它们都是上帝的声音。
心的本性是无限的,一旦它质疑了它的信念,它便能在所有事物中发现美,它就是那么开放和自由。这不是一种哲学,世界真的就是这样。
如果你认为一个人的行为是坏的,你怎能看到其中的好?你怎能看到也许若干年后它有可能产生的好的影响?如果你把一个人当做坏人,你怎能理解我们生来平等?通过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都在教:一个瞎眼的醉汉,比一位虔诚的禁欲者更能有效地教育我们为什么不要喝酒。没人有更多或更少的美德,从不曾有过一个比你更好或者更差的人类。
一颗不质疑自己的判断的心,让世界变得非常狭小和危险,它必须不断用坏人坏事来填充它的世界;这样做时,它制造了自己的痛苦。发生过的最糟的事情只存在于过去,那意味着它根本就不存在,此刻,它仅是你头脑里一个焦虑的念头。
好事坏事,好人坏人,这些对立面只有在对比的时候才有意义。在你看来似乎坏的东西,是否可能只是因为你看得还不够清楚?实际上——就本质来说,每件事、每个人,都远远超出你所具备的判断力。
一旦你不再相信自己的想法,你的行动无为而为,因为再无别的可能。你认识到,所有认为是你在做的想法都不是真的。我看着那只我称为“我的”的手移向茶杯。它是如此智慧。它准确地滑过空中、到达茶杯,手指握住杯柄,端起杯子、送到唇边略略倾斜,茶水流进嘴里…...啊!整个过程没有人在做,“做者”完全不是我,它超越“我是”的故事。
事情似乎发生,圣人将它们放下,因为它们已经消失。这看上去的放下,并不是什么神圣的臣服行为,只是原本就没有什么属于她。她怎能不放下除了作为一个过去或将来的故事,实际并不存在的东西?
就在我认为生活已经好得不能再好时,电话响了,生活变得更好,我爱那美妙的电话铃声。我向电话走去,接着有人敲门。会是谁呢?嗅着蔬菜的芬芳,伴着电话铃声,带着这些我什么都没做就被馈赠的礼物,我走向大门。脚下一绊,我摔倒了,地板那么可靠地就在那里,我感觉到它的质地、它的安全可靠、它的毫无怨言。
实际上,它不但不抱怨,它还把自己全给了我。躺在那里,我感受着它的凉爽,显然这是该歇会儿的时候。地板无条件地接受我,拥抱着我,没有半点不耐烦。我起来时,它没嚷嚷:“回来,回来!你这是抛弃我。你欠我的,你还没感谢我呢,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没有。它像我,它做它该做的,它是什么就是什么。
有人敲门,电话在响,沙拉在等着,地板任我离开,生活真美好。
现实无欲地呈现,带来的美好、奢华和极大惊喜,远远超出想象力所能创造的一切。心经历着它的欲望,它要求身体跟随,不然它如何反映那最初的因?(“最初的因”:指那些引起情绪的有压力的念头)愤怒、悲伤或失望的情绪,让我们知道我们正在和现实交战。即使我们的愿望得到满足,我们仍希望那满足能持续。可它持续不了,它无法持续,因为生活是心智的投射,而心智充满困惑、没有安宁。当你让生活像水一样流动,你就成了那水,你看着生活活出极致,给你的总是超出你的需要。
早晨醒来,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昨晚我还能看见,但现在一片模糊,像是透过一扇被烟熏过的窗户在看。(最近,我被诊断患有一种叫“富克斯萎缩症”的角膜退化症。它无法治愈。去年一年,它严重了很多。)我正在一家不熟悉的旅馆房间里,我需要刷牙、洗澡、打包。箱子在哪儿?它迎了过来,我的手知道它在哪里。世界一片灰色,但透过那灰色,我可以分辨出不同;根据这些不同和布料的不同,让我能看到所需看到的一切去找到我的衣服。
我摸索着走进浴室,找到牙膏和牙刷。我挤了一下牙膏……哎呀!挤得太多了。我不由笑了:看来我的牙齿今天需要额外的清洁。我迈进浴缸,要了解浴室里这些不同的装置,还真有点费劲。热水在哪儿?这开关该往哪个方向拧?怎样把水从水龙头换到莲蓬头?浴帘的底边放在浴缸里了吧?这样水就不会流到地上了。洗澡液的瓶盖不见了,是在浴缸的边沿上?还是冲进了下水道?排水孔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我沿着浴缸的边沿摸索着找盖子。我手里的洗头液正好吗?嗯,一定没问题,因为无论太少或太多,永远都是正好的量。水是热的,一切顺利。我十分感激地跨出浴缸,一脚踩在……哎,这是我的浴袍还是踩脚垫?
化妆是件有趣的事,我只用三样东西:眼影、腮红、口红。我尽力做好这女人的事,感觉还行,不管是好是坏都化完了。这张脸就是这样子,它准备好了,它将履行它的职责。
“亲爱的,这些配吗?这件上衣是棕色的?还是黑色或蓝色的?”在斯蒂芬的眼里,我的衣服似乎还算协调,这就成了。
我要去赴一个访谈,我很高兴斯蒂芬在为我领路,尽管他不清楚怎么走。不用说话,从他的动作,我知道门把手在哪儿,楼梯在哪儿,走道在哪儿。下午,我的视力终于清晰起来,它们开始为我引路。我喜欢现实和整个宇宙的运作方式,我喜欢那些早晨的失明如何让我为生活做好了准备,我喜欢下午的视力如何让我瞥见了原本就是想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