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掠过平台】唐曼的诗（1） | 象群向北
唐曼，湖南人。
象群向北
一
离开故乡的决定是艰难的
但我们十七只象，共同作出了
我们把手膜脚膜，留在西双版纳的土地上，
这一去，路途遥远
水、食物，一切都是问题
还有传说的钢铁怪兽，
但我们必须走呀
二
西双版纳已不是象呆的地方
森林越来越小
天气越来越热
我古老基因，进化的速度
赶不上变化的气温
祖先啊
我不能再在你开拓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原谅我吧
原谅我充满风险的决定
今天的雨季很短
沙漠的阳光
一天天向我逼近
三
随便他们怎么说吧，就让我向北流浪
我想过逐草而居的生活
寻找那块繁衍生息的土地
村庄、公路、河流我穿过了
我还穿过了茂密的人群
他们给我水喝
我吃过他们的粮食
比起早些年
他们文明多了
我们几乎没有遇到埋伏
但仍有一个最大问题，
天气越来越热
我仍未找到落脚地
四
如果越过北回归线，会有什么发生
这个发热的球体，气温在不停升高
他们享用了伟大的工业
却将一个千疮百就的天空留给我们
有时我真想冲过去，捧他们一顿
但我不能这么做
我毕竟也是有几千万年的文明
一路向北，到了北极圈就好了
我把饮食习惯改为吃鱼
交北极熊做朋友
并披上它的毛皮御寒
五
我的迁徙不会是一个童话
请别赞美
我的迁徙，一定是部悲壮史
请别用轻描淡写的诗句
我会在月光下反刍故乡
停下脚步时，思考明天
我不知道最后的归宿，
跨越冰河时，猛犸象预言过
我们将从密林走出
如果找不到一块安静的土地
我们就会灭绝
六
精美的，会算计的人类
感谢你们的宽容
你发明了那么多的新式武器
威力远大于弓弩
但你们再未围捕我们
但我仍然要指出你的过错
你独占了全部资源
却象一只永远吃不饱的饕餮
森林、氧气和河流
都被你们吸干
除了迁徙，我们还能做什么
你从来不与我们商量，
把我们圈在一个窄小的地方
兴趣来了，也只是看我们如同看一场马戏
象群向北二
一
爸爸走丢了。不能再走了
就在昆明城边先逛逛吧
顺便打听一下
美丽的昆明湖，还有多远
那湛蓝的水
涌动在爷爷的故事里，
总得看看
还有贴着水面飞行的湖鸟
版纳的森林，不曾有过
二
睡吧，儿子。你离群的父亲
不是一个逃兵
这儿阡陌纵横
如同蛛网
你的父亲不是蜘蛛侠，
他打探路线时，一定迷失了方向
放心，没有谁会伤害他
人们的弓箭已经收藏，
猎狗已经烹煮
象牙交易已经停止
老虎多年来见踪迹
你父亲年轻时曾大战狼群
亲眼看到，最后一只绿眼狼
倒下
蝰蛇针刺不进你父亲坚韧的铠甲
我们在这等等他，顺便看下
昆明城开创的富庶和繁华
三
选一块地方躺下。四是寂静山林
地下是柔软草皮
孩子，你靠里边点睡，
夜里有风寒
有亚热带虫孑
妈妈，姨，姑姑，你的姐姐哥哥，会为你遮风挡雨
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
哦，对了
还缺你的爸爸
你爸爸鼻子灵敏，我一路留了气味
他很快会找来的
四
妈妈，你看天空那个是什么鸟
他的声音象蜜蜂
却不是蜜蜂
他追随了我们很久
他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
我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说那是无人飞机
无人飞机是只什么鸟
我们的秘密
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包括你与爸爸的爱情，
要是他把我们现在哪儿
告诉爸爸就好了
妈妈，我们也抓一只这样的鸟
为我们探路
五
妈妈，今年的儿童节，
我是在旅行中过的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
我们怎么过
家是回不去了
据说屈原爷爷在很多年前
就跳河淹死了
找到他也只有一座孤坟
还有一座爱国主义纪念碑
他的离骚读起来
会不会伤感得，像读我们的离别
愁肠百结
不如，带我去滇池玩玩
据说，风云会聚时
滇池摇晃
有衣袂飘飘的仙女，贴着浪花舞蹈
象群向北之三
一
请不要为我焦虑。万能的人类兄弟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我们已不再对立
你的刀枪不再指向我，
在我的旅行中
你一直为我大开绿灯，
提供菠萝玉米和酒
我的兄弟醉了几回，
在我迷路时，给予指引
你别焦虑，我不会攻城掠地
那是你们的强项
我只是做一次长途旅行
多少年
我只在书上知道
我的祖先从非洲迁徙而来
那是次漫长而危险的旅行，
现在，我们已建立战略伙伴关系
地球生态圈我们共建，
我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
还有多少土地和粮食，
可支撑伟大的象族复兴
二
不走不知道啊，总的感觉
你发展得太快
像打了兴奋剂
沼泽森林草地，都被你们圈去了
食物越来越少
以致于我只能偷食你的庄稼
以前的昆明城
我的祖先一个冲锋就能贯穿
现在，我找了三天，还未找到城门
你把我在西双版纳看蜗牛的时间
都用在了挣钱上
建起一个个拥挤的城市
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啊
你不能依仗比我聪明，
就不与我商量
任意圈占
只才划几小块土地给我
叫什么自然保护区
我们象口增长这么快
而领地这么少
这次旅行我又添了一个小宝宝
拿什么养活，是个问题
三
相信我，我会见好就回的
大约在秋天
秋天有童话
但下次，我或许会去长城
你常说，不到长城非好汉
我也想试一试
你二万五千里都敢走，
何况我的步子比你大，
请你沿途帮我备点干粮与水
我不白吃
我会表演节目
譬如拣绣花针，用鼻子玩帽子
象眼镜蛇一样立起喷水
让北方的朋友
见识我象族的浪漫与智慧
如果还不够
我可以帮你干活
搬木头，伐树
告诉你，我的祖先曾将世界统治得
井然有序
只因家道中落
被一群骑马的人，赶进了森林
马走日，我走田
在楚河汉界
至今还有我的身影
顾问：丁长耀、刘合军
编委：王强（有风掠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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