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精文:五月的中乡,真是太美太美了
记 忆
罗精文
一年里,这是个最好的回乡时节。此时的家乡,山青水碧,满山遍野都是郁郁葱葱。树绿了,草绿了,河水绿了,田园的稻禾绿了,菜蔬瓜果的茎叶藤蔓绿了,空气也绿了,连淅淅沥沥的雨儿也被染绿。蓝天悠悠,白云朵朵,大云山巍峨耸立,悠悠蒸水河,流水潺潺,蜿蜒西去。五月的家乡,真是太美太美了。
正值端午时节,我带妻女回到故乡,陪父母采艾蒿包棕子,纪念屈原,过端午节。早晨,雨停了。我带秀儿外面闲走,领略乡村风景。不知不觉中,沿着蒸水的支流,去往上石洞的路上。
一路上风景绮丽,看着熟悉的景物,唤醒了我儿时的记忆,想起了住在上石洞的大姨娘和表哥永平。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和表哥同在白鹿学校读书,表哥长我2岁,很聪明,也很能干,人比我高大许多,是我在学校的保护神,有了他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我喜欢跟着他玩,特别喜欢去他家,去和他一般大的伙伴们,田间小溪涧抓鱼,摸泥鳅,去山中放套子,抓野兔、野鸡、山雀,爬上高高树杈掏鸟窝,我爬不上树,就在树下看着,那是我特别快乐开心的事情。记得还有一次,他带着我去堡面前大山深处一个叫涧鸡冲(谐音)的地方背楠竹。下半夜出发,下午回到家,我背了一根小小的竹子,表哥却背了2根大楠竹。此行虽然辛苦,对我而言,就是一次经历,一次游玩。表哥心灵手巧,把背回的楠竹破开,不一会儿,楠竹就变成了他手中细细的篾丝,几经翻转,细细的篾丝就编成了抓鱼网泥鳅的竹笼,我羡慕得很,心想:“什么时候我也有这么能干就好了。”临走表哥还送了一个给我。每次去表哥家,都是周末放学后,直接和表哥一起去。喜欢去表哥家还有一个原因,每次去,姨妈都要拿出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用于待客的好菜招待我,实在没菜了就煎两个鸡蛋,表哥表姐妹们都没有份,我心疼小表妹,会拨出一个给她。
还有一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那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一夜,月光如水,月华无边,大家都坐在院子里,吃瓜果聊闲话,大人们说:今晚有天狗吃月。“小孩子们莫睡,等到天狗吃月,要拿家里的脸盘来敲,弄出响声越大越好,莫让天狗把月亮吃了,否则今后就再也看不到月亮了”。我们就坐在禾场坪,听大人们说话,一边打闹着玩。我们等呀等,等到晚上十一点多了,天狗还没来吃月亮,有些小孩子熬不住在父母怀里睡着了,我们几个大点的男孩子在表哥永平的带领下仍旧精神抖擞地等待着。忽然,月亮右边开始出现了一个黑边,慢慢向左,月亮出现了缺口,慢慢的月亮的缺口越来越大,夜空也在慢慢变暗,最终黑色全部覆盖了整个月亮,大地一片黑暗。大人们说:天狗吃月了。我们小孩子们精神一下子就上来了,赶紧回家拿来盘呀桶呀之类,只要能弄出响声的就拿了来,一边喊一边使劲敲,对面田家屋也喧闹了起来,狗也跟着湊热闹,狂叫不已,一时响声雷动,整个山村都沸腾了。过了一会儿,月亮的右边露出白边,慢慢地白边又慢慢变大,夜空渐渐变亮,直到黑边全部消失,月亮露出了整个脸庞,“天狗吃月”结束了,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想起这些,感到儿时还是很有趣的。上石洞,一个大山里的小山村,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记忆。
早晨的空气特别的清爽宜人,我一边走一边给秀儿讲述儿时的那些趣事。走到水口铺,记忆中那口甘冽清甜的水井还在,我和秀儿俯下身子,喝了几口,味儿没变,还是那么爽口润心,井水清澈见底,井下有几株清幽幽的水草飘浮着。
“水还是那么好喝吧?现在什么都变了,就是这口井没变味儿”。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老哥在向我打招呼,“是呀,”我应道,“老哥,你还认得我?”
“你是去上石洞吧?有点印象,”
“是的。这条路有三十年没走过了,我想去看大姨娘的家”。
“你怕是永平走后,就没来过了,是有三十年了,你大姨娘不住上石洞了,老屋也倒了,去女儿家住了。”
“我知道,我是想来走走,看看,你是……?”
“我是上石洞对面的田家屋的,我见过你的,我记得,小时候你经常来上石洞玩,我比你小几岁,你可能不太记得了。”
要是换成现在,永平哥也不会那么年轻就走了。那时候,大家都太苦太穷了。如果永平哥还在,该多好,大姨娘该有多幸福哟!唉……!我叹了口气,真的替永平哥惋惜难过,苦了我的大姨娘,就这么一个儿子都没了。时常记起这些事,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感觉到要窒息一样。表哥聪明活泼能干,给予我少年时代太多的快乐和美好,他的英年早逝,给我留下了太多的遗憾,上天不睁眼,天道不公平。
我们走过曾家屋,爬上一个山坡,到了上石洞水库。可惜,水库正在维修,没有储水,干涸见底了,只有几只白色的雁或者鹭的鸟,站在水边,盯着水面,偶尔跃起飞向水中,叼起一条鱼,飞向岸边,饱餐一顿。水库中裸露的岩石刻着一轮轮的水际线,诉说着它昔日的风光,不见了往昔的波光粼粼,只剩山色。我们沿着水库上方的道路,依山绕行,到了水库的尾巴,就到了大姨娘的家——上石洞。水泥马路已修至禾场坪,大姨娘的家已不复存在。左邻右舍都砌了新屋,昔日的小山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转转看看,转了一大圈未见一个相熟之人。院子里特别寂静,没了昔日的人气。田家屋那边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山村的宁静,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幼崽,在院子里悠然觅食。我感叹世事沧桑,昔日这院子,虽然房屋破旧,人气却很旺,像我们一般大的孩子们就有二十几个,家家户户的大人都在家务农,热热闹闹的,平时没有农活时,大伙们东家走走,西家窜窜,笑语连连,亲切而又热闹。而如今,虽然新屋栋栋,却少有人住,住下的也只是老人和孩童,青壮年都外出打工挣钱去了。田土荒芜,杂草丛生,留下孤老和幼小守护这片山野和这个残缺的家。年龄断层,结构极不合理,是当今农村最大的问题。现今的年轻人读了书,心大了,不愿再回乡村山野。可是,又有几人能真正在城里立业安家?就算找了一份赖以生存的工作,可又有几人能找到归宿感?心无处栖息,到那里都是流浪。待不下的城市,回不去的乡村。
我怀念昔日的上石洞。
我怀念永平哥。
我怀念那段远去的时光。
【作者简介】罗精文。一九六零年生,一九七六年参加工作,三零九队从事野外勘探,一九九零年从事电视工作。喜欢文学创作,爱好旅游,笔耕多年,写一点散文游记之类的小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