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中国爱乐“纪念古斯塔夫·马勒逝世110周年音乐会之四”

编者荐语:

今日黄屹指挥昆明交响乐团音乐季闭幕式演出“马勒一”,发出写作他之前与中国爱乐合作这部作品乐评,来自“复调”的约稿。巧合的是,今日青岛交响乐团也演出了这部作品。

以下文章来源于复调音乐书坊 ,作者复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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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神与巨人

文 | 张听雨

在马勒的交响乐作品中,《第一交响曲“巨人”》是上演率较高的一首,至少目前看来,今年中国大陆上演率最高的当是这部作品。《第一交响曲》分为四个乐章,每个乐章都有一个统摄性的喻体。这部青春少作中不仅有少年愁绪,也有哲学思考——尽管这种思考的不成熟与混杂一听便知。5月14日,指挥家黄屹携手中国爱乐乐团与大提琴家赵云鹏,演出了恩斯特·布洛赫的《所罗门狂想曲》与马勒的《第一交响曲》。对“日神”、“酒神”精神在艺术上的强调,到了尼采那里被加强乃至固化。马勒本人也曾说过,这部交响曲的第一乐章表现的是“狄俄尼索斯的狂欢”。而黄屹这版“马一”逸气旁出,汪洋恣肆中氤氲、传递着酒神般的“秘训”。

首先谈作品的版本。浪漫派以降,交响曲乐谱版本愈加纷杂,作曲家经常在首版的基础上进行修订,“马勒第一”版本众多,从作曲家修订的不同版本到不同出版社的注释版本等等,不一而足。在修改前,这部作品还有一个花之乐章,现在的演出多采用删去此乐章的做法,此次演出也依循常例。

第一乐章是慢板。马勒将该乐章题为“春日”,音乐形象描写人类面对大自然怡然适意的一面,自然景色的瞬息万变由马勒通过和声与不同乐器色彩的骤然对比完成。马勒的交响曲有“歌曲化的交响曲”之称,这一乐章更是以他《旅行者之歌》中第二首《清晨我穿过原野》为主题在呈式部中展衍。开始带有极长属持续音的引子,这段最难掌控的是平衡与音准,中国爱乐在这里发挥了弦乐的优势,弦乐丰盈的泛音之声铺陈出引子的神秘气氛。木管随后奏出全曲重要的四度动机,黄屹在一个大连线中以微妙的弹性速度暗示出两组模进,如此将前八小节的气氛铺陈好方能引出泉水般涌动的黑管动机。这个丰富的引子十分吸引我,而其后两支双簧管的六度大跳的突强更是精彩的一笔。一般情况下,乐器数量越少,指挥动作愈小,而黄屹在此处却以极大的“先入”指挥两支乐器,夸张突然却有奇效,犹如山水画中奇峰突起,于混沌中亮出粲然的光彩,意境顿时跃出程式。

(摄影:韩军)

第二乐章是奥地利民间的连德勒舞曲,原题为“满帆前进”。黄屹对于舞曲风格的把握老辣醇熟。他的动作具有很强的舞蹈性,但绝非如有的指挥家一样当真于舞台上翩翩自得,他左右开合的手势以及姿态上的左右摇摆都让人对舞蹈场面的演绎十分具有代入感,而控制这些动作的却是他锋利的拍点。落实到音乐上,这准确的拍点让大提琴与低音提琴的重音更具有效果,继而将这支“连德勒”的粗犷热情表现得顿挫分明、淋漓尽致。

第三乐章是对于童话场景中葬礼情景的描绘,马勒的灵感来自民歌《雅克兄弟》,他将这首民歌小调化。不得不说,马勒看透了欧洲童话里纯真故事背后真正的辛酸,将这段音乐写作成带有“喜丧”性质的葬礼进行曲。黄屹起首从音乐的氛围入手,并不将指挥的每一拍打得过重,而是引导声部进入情绪。乐章开始处由低音提琴进入,中国爱乐的低音提琴首席张小笛的一句独奏拉得“入门三分”,伤感枯槁表现得充分,大号独奏也有尚可的表现。黄屹对这个乐章中部音乐形象的刻画带有矫饰风格,夸张的渐慢、力度的骤然升降,将这段音乐演绎得充满反讽性。

(摄影:韩军)

于第四乐章中,作品标题性的地位凸显。这部作品之所以取名《巨人》,是由于作品中的意象与德国浪漫主义作家让·保尔的《巨人》十分相近,而与主题最为相和的便是第四乐章。聆听这一乐章仿佛能够想象巨人奋起的场景,尤其结尾七位圆号演奏者从座位上起身吹奏,力拔山兮之势尽显。在这个乐章中,黄屹选择一路推进,在结尾以最大限度的发力将高潮保留到最后。他标志性的、具昭示性的左手将音乐的张力做到极致,乐队也由此全力配合,营造出壮丽的音响。

上半场布洛赫的《所罗门狂想曲》正与马勒作品相呼应。所罗门与马勒一样都是犹太作曲家,而如节目册上的文字解说,二人对于民族身份的看法是迥异的,布洛赫自信地使用犹太民族的音调,而马勒一生都困扰于自己的“多重身份”。作为一部单乐章协奏曲,《所罗门狂想曲》有着丰富的配器以及不断发展变奏的主题,大提琴赵云鹏发挥的稳重出色,不亚于前些年王健与中国爱乐合作的版本。

(摄影:韩军)

是日,领略了酣畅淋漓的晚期浪漫派之夜,如果说略有不足,则是在演绎上结构性突出与细节的刻画尚可更加成熟。在激烈的高潮处音乐可以抓住人的内心,而许多中间过程的层次可以梳理得更为清楚。由于今年上半年疫情的原因,马勒演出情况不甚明朗,四月以来马勒热逐渐升温,下半年期待有更多有趣的马勒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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