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木人自选诗九首

木人，本名朱继忠，70年代末出生，有教师、文秘、公务员经历，工作之余爱诗涂鸦，有多首新诗和格律诗散见于《湖南日报》《湖南工人报》《湖南诗词》《湖南书画》《湖南诗歌年选》《长沙诗词》等报刊。现为中国诗歌学会、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长沙市岳麓区文联委员、作家协会理事。

★极地图腾

我到过藏地，一群人慢慢行走

在聚居区给自己一个安慰

海拔的高度，抬高躯壳

缺氧的感觉像一场病，如银幕

投射“七十七天”，秉住呼吸

窒息于无人区的奇美与恐惧

有人吗？空灵的回响

不期待诗人与神兽的回应

内心的领地，绝不限于羌塘

很多人走过，很少有人走出来

走过的，留下对自由和命运的追寻

走出来的，不愿去拷贝那段传说

一毛不拔的冻土，赐予海市蜃楼

摘下眼镜，模糊自己的思忖

想像一场冈仁波齐的繁星灿烂

愿意朝圣，给心的最窄处留下星光

迈过去，早已是远行的青荇

趟不过去的，装点行囊里的菲林

我也想走进那场演出，走出无人区

没来得及给野狼和旱獭打声招呼

雪崩化作洪水，引申一段思考

无处不在的坡地，紧握由远而近的

极光与风暴，或者绿洲和断流

胡须疯长，也会扯出怒吼与酣然

置身于有人或无人的空旷

用目光丈量，自己刻画的荒漠

或者帐篷里的欣喜，背上那只野狼

可以在一个支点架下放逐

喊出半截沉睡已久的原始之音

不去刻意回响，留下失重的脚步声

★开篇的温度

五月，初五，端午

挂历上的红字，挂满艾叶

菖蒲，在辕门守望一尊雕像

没见过大夫的模样，离骚押韵

高亢或低吟，指挥那场九歌

在汨罗江，他抱着碣石下沉

给两千年时间发酵，研磨

一江浓墨，导入楚地的神经末梢

阵痛已封存，勒痕刻成碑帖

上溯，天问的路口已长满青苔

龙舟的呐喊声，启动诗的圭臬

回流洞庭，鼓声转换成韵脚

不敢去舀半杯墨水，草稿已存档

在这个节日，诗人在打理桨声

或者把雄黄酒，洒在怒吼的尾鳍

棕叶包裹的，除了短章就是词牌

把一段脚印压实，捆绑，蒸煮

悄悄卸下笔头，续写几回故事

他没有品尝，只想交接那首长诗

在下游，也能感受开篇的温度

★留声机

于不显眼的地方，宣示一种存在

歌声与微笑，往返于时空隧道

偶尔被钟声惊醒，竖起耳朵

让灰尘跌落的声音也肃然起敬

保留一种距离，窗前阳光开合

熏成黑色的胶片，很轻也很重

在年轮的某个节点，瞬间被激发

把我的窗帘凝结在午后或黄昏

阳台的燕巢还在，一帧一帧

从春天到冬天，从热闹到安静

对面的女孩还在，翩然起舞

从晨曦到夕阳，从咿呀到旋转

铺开一张宣纸，让笔端浸润

节奏被喧嚣打乱，两鬓的秋霜

捋一捋起承转合的留白

滑过无须预设的丝丝入扣

角落里的留声机，停在那里

悄悄镀上我的欣喜和惆怅

不敢肆意添加任何色彩

越来越深的部分已振聋发聩

★止间书店

第一次导航到“止间”

书被我忽略，和毒辣的阳光

形成鲜明对比，瞬间冷静

我不敢高声说一个词语

书的队形与我的想像一致

甚至把书本里的东西

搬上台面，校正错落与凌乱

一树书笺摇落城市的光影

在建湘北路，芙蓉路边

隔几扇窗户，隔出一段阳光

希望是释放炊烟的地方

把我从村野拉到城市一角

拿几本书把自己卷起

只想在午后，回到牛背之上

那张椅子，是一台时光机

我的城市，城市里的我

在书墙前后穿越，一墙的诗

似懂非懂的格式没有对称

做一些玻璃框，正反面呈现

我想做一个安静的摄影师

★大湖，鱼和水的幸福

走到湖的边缘，和鱼隔水相望

悠闲，与幼时的我一样无虑

踏进一步，脚形却变得害怕

鱼呼呼吐着气泡，羡慕成

青荇的颜色，绕过一抹阳光

以湖为镜，梳洗流过的时光

怯怯地微笑，思考她的毫无防备

把渐渐臃肿的背包，来回摩挲

想把她的世界握在手中，欣赏

一场流泪的演出，却犹豫得心痛

大湖，也不忍打扰她的清修

以水的柔软，笼起流淌的秘道

来不及寻找，一直在搜寻

串联起的幸福链条，并联几截

鱼尾划过的涟漪，瞬间融化

试图打破这种完美，成全

手中的些许期盼，舀入怀里

可以由远及近地观摩，让鳍的划动

楔入昨天和明天的怦然心动

让我的此时此刻无限渲染

鱼和我，已融入浸开的水墨

我已然跳进湖中，变形的身躯

长满惊异的泪花，惊慌里的惊喜

拖入逐浪而行的中心和原点

原来，幸福就在鱼和水的中间

★在冬天，不要忘记拨云见日

在冬天，很容易想到冰风雪雨

裹着大衣停顿，或者远行

收起一年的藏品，开始酝酿

银杏脱下贵妇的衣裳，枫叶涂满

羞涩的腮红，映着那些冷峻

托着那些霜凌，捂热江水的脸

我的脸时冷时热，以冬的姿态

给疼痛做足仪式感，如冬的切片

瞬间发酵，腰间的力量被冰封

如夏夜的蝉鸣，放空至冬眠

也许，寒冷的另一面就是痛感

沉寂与爆发，在必然与偶然之间

不应让沙鸥忘记栖息的领地

总想把秋高气爽挂在枫林的肩头

流泉与道台，亭前的垂柳

早已褪去昨夜的窃窃私语

给山巅描上一层灰暗的油彩

轮廓总在若隐若现中徘徊而来

如我的骨架，痛得眉心有结

也让冬阳在沟壑流转，即使沉寂

更是蛰伏，积淀于林海雪原

积淀在葱茏的年轮之下，或者

在循环的车辙印迹里，磨合一段

从云层到达手心的阳光之旅

★欣赏一幅画

冒昧到访友人的画室

欣赏一幅画，她刚在亚麻布上

涂抹完层层油彩，如甜甜的米糊

喂养自己的孩子和后湖的一角

我不知如何欣赏，堆积的

故事沿着深色边框缓缓流出

背景有山，有水，还有嬉笑怒骂

不敢直视这场演出，虽然已进场

其实不懂观赏也很好

背后的杂乱，摆成想像的模样

三只小鸟，一架梯，一个人

也可以装满小小的画框

窗户也可以开得很小

玻璃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

画里的轮廓，或远或近

眯着眼睛，瞄准往日的繁花

有些是透过小窗取的景

一墙之隔，一窗的喧哗

把淡淡忧思，描在布的一侧

只想守着自己的一束灯光

★这样的夜晚

这样的夜晚，总是如约而至

和家乡的夜相比，少了点炊烟

与炉火的温度，拍拍挂历

撕下某些心事，随手丢进火盆

喝醉的你，闯进回家的节奏

只剩下几页，慵懒的风

数着爆竹的脚步，再画一圈

圆满，只是序和跋的合奏

重新雕一座烛台，流下日子里

剩下的汗水，也许被遗忘

还有几串灯笼，把我拎起

淡淡的影子，拉长街头的喧闹

村口也不安静，序幕和返场

少了衣槌声的伴奏，加了章节

短文的味道，回望悠长

这样的夜晚，不适合独坐

如坐针毡，连酒香也会醉人

烟灰很重，不用弹指一挥

和父亲的话匣子，即将重启

或许只是楔子，就让断章发酵

★冰与火

在冰冷的时刻，经常回想起

穿过唐古拉山口的经筒和纬幡

很多人疾驰而过，镌刻满腔虔诚

把天空跪拜成蓝色，如巨大的火焰

冰封，千万年的旅途和风景

在冰与火的空间里，界限分明

在火与冰的缝隙里，无限接近

早已注定，一场激越与对峙

消融的，正在剥落一段徘徊与茫然

以诗和远方亲吻，经幡的眼角

有泪花，在飘飞的节点吟诵

如奔跑的高原红，缓慢地追随

也是淬炼，握紧莫邪与达摩克利斯

悬挂在次森林和铁摇臂之间

任册页间的凛冽，藏于沉香之内

从匣子里取出，不过是留守发酵

给痛感，输入封闭，冷却，炙烤

滞留于针尖的舞蹈，让匍匐者侧目

端坐一场喧哗的筵席，笔端坚硬

刻上那片冷得似火的心形文字

推介当下最活跃、最具特色的一线诗人，力塑当代诗人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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