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废品的姑娘 / 王富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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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71期
审稿|谭长征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收废品的姑娘
文/王富东
“嗨,大爷,卖废品吗?”似有人在喊,我刹住车,循声望去。
"大爷,卖废品吗?"前面不远的路边,柳荫下,站着一个高俏个儿的姑娘,白衣白裙白帽,手里扬着一只白凉鞋,朝我叫。
"是。"
“您看,”她举着凉鞋,指着对面,”那儿也有家收购店,很近的,不用上坡。”我扭头望去,正对面路旁,一株垂柳后,竖着一块高高的白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回收废品”,透过飘拂的绿绦,依稀可见。
“柳枝遮着,不容易看见哪。”
走动着,角度变点,很鲜亮的呢。姑娘弯腰,穿上那只鞋,紧跑几步,从我 肩膀上摘下车襻,挎在自己肩上:”大爷,我帮您拉过去。”
“我自己来,脏兮兮的。”我抓住车襻。
“没事儿。大爷,这儿价格和坡上面一样,不亏您。”
“不是怕价格,怕弄脏你衣服;少爬前边那段坡,我都谢谢了。”我从肩头扯下毛巾,擦拭着满脸满头的汗水,“火红的太阳,大热的天,空走都汗流浃背,你······”
“您老白须白发,我个娃娃还比不上?咱爷儿俩团结奋斗,攻上门前那段小坡!”
到了货场,姑娘一边退下车襻,一边喜眯眯地说,“大爷,我就是这儿的老板,不觉得受骗吧。”
“大爷不傻。这个‘骗’受得舒心,省了几身汗。”
“那就放心了。大爷,刚才,在路上,鞋里进了沙子,我正往出螣,看见您,急于打招呼,摇着鞋子对您喊,没礼貌,您莫见怪。”
"天热得流油,再有顶礼帽,还不把人捂死。”
“大爷很诙谐吆。”说着话儿,利索地套上件天蓝色的单大褂,衬得脸儿更显白润,朝气洋溢;翘着一枝纤纤的手指,调好磅秤,仰起脸儿对我说:“包装箱纸板,市场价9角一公斤,坡上边都是这个价位。我给您10角。”
“不行······”
"再不能高了,再高 ,娃就没赚头了。”她笑吟吟地说。
“不是······”
“那——对不起,大爷。”她绕过磅秤,捞起车襻,莞尔一笑。“我送您去坡上吧。”
“你理解错了;我是说,不加1角钱,照原价付。”
“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曲解您了。对不起。敬个礼,赔罪!”说着,做个鬼脸,深深弯腰下去,哈哈大笑一通。
“不过,1角钱还是要加的。一是您的纸板拾掇得很好,干净囫全;二是您若大年级,顶着大太阳拉板车太辛苦,又是第一次惠顾我;三是半途拦劫过来,沾一星儿欺骗味气。给一点补偿吧。”
“你这个娃,老鸹都能说下树!”
“阿庆嫂说,生意就凭一张嘴。不过'心'更重要,是吧,大爷。”她的小嘴,把‘心’字咬得很重。
我点头:”心要实!”
“心实人闷。”她笑着,走回磅后去。
“你却很灵!”
“大爷夸俺啊。”又是咯咯咯地大笑,摇响一串银铃。
挪完货,脱了蓝袍儿,打盆儿水过来,让我净了手;她也洗了,擦干,从裹兜里掏出一把钱,拣出几张,连同她记算时写下的花数纸板,一并递在我面前:”大爷,看一看,算一算,数一数,对否?”
“你还骗了我?!”我抓过钱,往裤袋里一塞,抄起车把,转身欲走。她挡住:”歇一歇,喝口水。”
出了几身汗,确实有点渴,就着门前浓阴下小桌坐了。她递过一把小纸扇:“广告妹发的,没花钱,白拿。”转进屋,端来两杯水,“来不及泡茶,白开水,又省几个钱——娃就是个奸商嘛。” 好像不带些笑,就不会说话似的,她就没有不笑嘻嘻的时候。慢慢喝着白开水,缓缓转睛观察她的家。若大的场院里,远处,三面种满了树,边儿中间空出来的这片,是她的货场,堆满了货物:纸板,废铁,啤酒瓶,塑料瓶。低矮的百货垛后面,突兀地趴着几辆瞎眼跛足的汽车,电动车,分门别类,各就各位,无胡钻乱窜者,纷杂而有秩序,不乏清闲雅静之气韵。
如果能算上是屋的话,她的屋很具特色,十几张钢塑大板,拱围一圈,拦腰用铁丝箍住,顶上架几块并起来的,同样的钢塑板,做屋顶; 前面两板间留一个比肩膀宽的缝隙,算是门,吊着块蓝帘子,不时地被风吹起角儿。
“就住这儿?”我看着那屋,问,声音低沉得,连我也听不见。
“就这儿。我,老公和女儿。”我回头,她嘴角挂着笑,眼睛放着光芒。她可能看见了我眼中的”?”号,轻轻动了动身子,呷口水:“仙女说,’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过渡时期,吃点苦,是锻炼;有新时代这块大平台,勤劳的人,土豆会有的,牛肉会有的,像您女儿家那样的别墅,也会有的。!”
“你这样的刻苦勤勉,都会有的。”我竖起拇指。
她喝口水,指尖儿擎着水杯,慢慢旋转着说,她们一家刚从河南过来几个月,什么也来不及置办,也没钱置办,借人家树园这块空地,搭个窝棚住下来。老公在一处工地拉沙石,她在这儿陪女儿上学,兼代收废品,赚几个钱,贴补家用。
“够辛苦的。”我喟叹道。
“幸福生活是苦干出来的。”
”为什么不留在家里?又不用躲计划生育。”
“家里就那一两亩地,没奔头;出去打工,有小孩,老公不放心。”
“老公舍不得…”我笑了。
她脸微微一红:“舍不得囡囡,当然也…”
“也舍不得你。正常的,没有啥难为情。”
她直起身板,爽朗地笑了:“我也舍不得他,两口子嘛。大爷。”笑眯眯地盯着我,“您一定很爱大娘吧?”
我笑了:“一大把年纪了······很关心。”
“巧说罢了——大爷,您是位老师吧?”
“怎见得?”我惊奇地盯住她的眼睛。
“从您的谈吐,气质,举止猜的。”
“贼得很。收废品屈才了,侦探才是你的对路行当呢。”
他摆摆手:“天生的笨老儿,站不进白领队伍去。”
我喝口水,眼睛扫着货场:”老公能帮上忙不?”
“帮大忙呢。分类理货,装车外运,全靠人家。每天下班回来,都要熬好长时间。老公说,为了女儿,为了媳妇。”她甜甜地一笑,“再苦再累也不嫌。”
门外呲溜一声,停下一辆校车。她瞄一眼:“女儿回来了。”
女儿活脱脱妈妈样,大眼睛,小酒窝,长长的睫毛,像栽上去的。我抚摸着孩子的羊角丫:“第一眼,我当你是个小姑娘呢,原来孩子都这么大了,有福气啊——做饭去吧,孩子回来啦。我也走啦。”
“爸爸一会儿也就回来啦!”孩子看着我说,眼里充溢着无限幸福的光亮。红领巾映得小脸儿红艳艳的。
“一年级学生啦。坐这儿做作业,妈妈做饭去,爸爸回来一块吃。”甜甜的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叮嘱道,软声细气的。
“是,妈妈老师!”孩子并足立正,敬个队礼答道。妈妈屈起一枚指头儿,刮了下女儿高高的鼻梁;仰起脸,对我扬扬手,做个鬼脸,转身,一掀门帘,飘进屋去。待我回招时,只有门帘角儿在轻轻翻卷······
我刚走出收购站大门,迎面碰到三个送废品的“白头翁”,一男两女,从坡上滑下来。
"坡上不是有废品收购站吗?”我好奇地问。
“那儿缴不得,压价,短斤量;老板麻不兮兮的,指责这,弹嫌那,㜈乱死了。这姑娘诚实开朗,公道热情。多跑两步路,心里痛快。”
“喔——”
关于作者
王富东:蓝田前卫镇退休教师,81岁,酷爱文学和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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