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邓训晶 / 艰难的读书时光
艰 难 的 读 书 时 光
邓训晶（四川）
从小我就是远近有名的“书迷”。可我们家子妹多，家境不好。只有父亲一人工作，微薄的工资入不敷出，妈妈是出了名的持家能手，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日子过的很窘迫。父母要为一家七口人的生计奔波，无暇家里。姐姐到县城读中学去了，十一、二岁的我，要照顾两个妹妹，要背着最小的弟弟去上学，放学回家还要做家务，根本没有时间看书。所以到井里挑水，到河里洗衣，上学放学路上，背着弟弟时，我都会带一本书在身上，只要有机会就看上一眼。
那时为了节约电费，夜幕降临妈妈就逼着我们上床睡觉。我白天上学，做家务，带弟弟妹妹，忙里偷闲看一点小说。常常是看到精彩处，不是弟弟哭了，就是妈妈在叫我做事了，恋恋不舍地放下书，可满脑子里全是书上的东西。总盼着天快黑，晚上可以多看会儿，可晚上刚看一会儿妈妈又叫关灯了。书瘾还没有过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那没有看完的书难以入眠。偷偷地用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但电筒一会儿就没电了。如果借到一本书，人家又限定了时间，那个痛苦心情就更难于言表了。
我就想要找一个好办法，解决晚上看书的问题。冥思苦想之余突然看到一个空墨水瓶，眼前一亮，做一个煤油灯。我跟妈妈说不想跟妹妹睡一张床，要一个人住那间堆杂物的小屋，缠着妈妈同意了，我马上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干净了那间只能放下一张小床的屋子。一到晚上我早早就熄灯睡了，听到四周没有一点动静，我悄悄地爬起来，把白天准备好的一块木墩，用报纸包好放在床上，点上煤油灯放在上面，再放下厚厚的麻布帐子，躲在床上舒适地看起书来。一看就不知不觉到半夜，那借来的一本本精彩绝伦的童话，妙趣横生的故事书，古今中外的名人名著，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历史小说，就这样看完了，妈妈一直没有发现我的煤油灯。
妈妈洗蚊帐，看到蚊帐顶上有一大团黑的洗不掉，这不是屋漏的水印而是被烟熏黑的，妈妈好纳闷，是怎么弄上去的呢？有一天半夜下大雨，妈妈起来检查，看那破旧的屋子有没有漏雨的地方。突然推开了我的房门，看到我正津津有味地躲在床上看书，外面下雨打雷我全然不知。妈妈明白了一切，心里非常难过，从此再困难也允许我开灯看书了。
有一次，我在煮饭，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书眼睛盯在书上。妈妈很远就闻到了糊味，三步并做两步回来，一看我站在灶前看书，竟没有闻到糊味，一把扯过我的书，扔到天井里，然后赶紧把锅端起来，可是一锅饭却不能吃了。要知道那时我们每月的供应粮是不够吃的，浪费了这样多米，妈妈会不心痛吗？可看到我哭着从天井里把书捡起来，擦拭着打湿了的书页，妈妈也哭了。妈妈经常跟我说，要把事情做完了才看书，可经不住书里的诱惑，我是逮到一点点空隙就盯在书上。躲在门背后，藏在蚊帐里，背着弟弟……都在看。
特别是有一天，我大清早起来去挑水，这一去就一个多小时没回来。妈妈着急了，就来井边找我。远远看见水桶满满的水，就不见我。妈妈走过来发现我躲在水井边的竹林里看书，没有叫我，把水挑回去了。没有人打扰，我就这样惬意地看着，直到把书看完，猛然想起我是来挑水的，可是不见了水桶。我忐忑不安地回去，妈妈跟我端来了早饭，慈爱地看着我吃完，那天的早饭，比我平时吃的更多。
从此再苦再累，妈妈都要给我留时间看书了。后来妈妈常常内疚地说，小时候没让我多看书是她一辈子的遗憾，感慨我要是生活在现在多好，如今的孩子是妈妈求着他们看书。是啊，我少年时那艰难的读书时光，再也没有人能体会到了。从小养成的读书习惯，使我不可一日无书。不管是到那里，我的包里永远有一本书与我相伴。
邓训晶，四川隆昌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有散文、随笔、诗歌、小小说在《四川文学》《西南作家》等发表。有500多篇散文、随笔，散见于全国各级各类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