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的“大笑”…“狗”的分类问题
南京大学党委书记、教授张一兵先生在所著的《回到福柯》一书说道:
“青年福柯说,我在《词与物》思想构境时,缘起于在阅读博尔赫斯作品时爆发出一阵解构性大笑…“,为什么引发福柯的大笑呢?
原来,博尔赫斯在提及一部在西方文化传统构序中显得十分另类的一本“中国百科全书”,全书对动物的分类不是按照逻辑的归纳或演绎方式,而是显得十分感性和无序,比如,我们一般对狗的分类按照它的性别,颜色,种属,大小等详细划分。但这部“百科全书”是这样分类的:
1、皇帝所有的;
2、有香味的;
3、驯服的;
4、传说中的;
5、数不清的;
6、刚刚打破水罐的;
7、叫声很大的;
8、跟着人跑的……
在此,我们看到福柯发笑的原由不止是因为完全不符合西方那种按照逻辑严谨的科学划分,也不只是这种划分的感性,情景,数量和事件的非逻辑性并列,主要是这种分类本身的“无序性”,解构了西方自亚里士多德以来一直占统治地位的对事物分类构序方式。就是今天我们中国人看来,这种分类方式明显偏离传统和逻辑,如果学生对此考试,我想一定会判为零分。
但是,如果认真反思一下,这部“中国百科全书”对动物的分类法,还是有些道理的。因为,就分类本身而言,应该是灵活多样的,如果只是唯一的逻辑分类,那就掩盖或扼杀了分类的多样性,反而遮蔽了感性生活真相。
我们今天运用的分类法是按照科学研究方法建立起来的,这就是传统逻辑归纳和演绎,分类是按照综合归纳和分离演绎的方式展开,搞自然科学研究就是这种方式。比如说“狗”,首先给出一个“一种犬科动物”或对犬的统称。再进一步按照演绎法,同质归类,以性别把狗分为雄狗,雌狗;或以颜色分类,划分为各种颜色的狗;或者以生存环境划分为家狗,野狗;或者以种类划分为“波美”;西施;牧羊犬;京巴…等等。这些划分都是按照科学标准,以其属性有序划分,其根据就是以科学逻辑为根据的。
但是,人类生活除了以科学思维作为划分标准外,大量的日常的感性生活也需要形式多样,分类就不能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机的,灵活多样的,这是因为生活本身是丰富多彩的。还是以狗为例,我们可以根据不同情景采取很多划分方式:
如果有的人要吃狗肉到市场买狗,此时他对狗的划分主要是“肥与瘦”;
如果有人要购买宠物犬,他会按照其“样式”的小巧,可爱,玲珑,温顺,威武等标准来挑选;
一个儿童喜欢宠物犬一般是听话,斗玩等品质;
如果作为宠物,大家对颜色很重视,对不同颜色的喜爱,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
狗听主人的话,这是饲养狗的人最重要的要求。如果是“忘恩负义”或“翻脸不认人”的狗,无论是谁都不喜欢。
还可以根据对狗的不同需要,喜爱,等做出若干划分,这是由生活多样性决定的,而不是狗本身的属性。
以上对狗的所有分类方式,同时也完全适用于对所有物的分类;
与人类关系越是密切的,分类方式就越多。据此,人与人关系最密切,那么,人对人的分类就越多,如果从历时和共时对人类划分类别,除了动物性的基质外,那些政治的,经济的,道德的,审美的,法律的,历史的,心理的,科技的,气候的,方位的…,可以写出一部书。
分类是一种工具性思维,它与命名一样,也是一项“权力”。可以是保护性的,可以是打击目标,可以是蔑视的,可以是尊敬的,可以是树立中心的,可以是排斥边缘的,可以是培育的,可以是毁灭的,可以是优先的,可以是隐喻的,可以是圆满的,可以是缺损的…。总之,一旦有了需要,命名或分类随之而来,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对分类的视野扩展了,认识也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