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胜利：《柿子的情怀》（散文）
柿子的情怀
朱胜利
父亲托人捎来一箱柿子，打开箱子层层摆放整齐通红如血的柿子，尤如婴儿的肌肤，柔柔嫩嫩的，红艳艳的脸蛋上敷着一层淡淡的脂粉。轻轻拨去薄如蝉翼的外皮。用嘴巴轻轻吮吸，甜如蜜糖的汁液滑入咽喉，甜爽的气息直透心肺沁人心脾。干咳多日的嗓子瞬间舒爽。
晒着冬日的暖阳，微闭着双眼，咂巴着嘴巴。思绪也渐渐回到家乡收获柿子的场景。
每年中秋过后，庄前屋后，田埂地畔，荒坡畦垄。一排排一树树火红的柿子急不可耐的从绿叶中露出泛着青春红晕的脸。这时客商柿贩便如约来到村庄支起帐篷，调好磅秤。找块平滑的墙壁贴上红纸广告"收鲜柿子”。
种完麦子的乡民纷纷放下手中的杂活。男人找出捞勾，竹筐。细心的女人取出收藏的弯头剪刀，蛇皮袋子…。收拾停当驾上家里小三轮直奔柿园 。
男人迅速攀上树，随着口中不停的哦哦声，一串串柿子从树上投掷下来。女人手拿撑开的蛇皮袋左冲右突精准的接纳着。偶有一两个失手没有接住，女人则为失去即将到手的几角钱心疼的唏嘘几声。树上树下一应一合的一阵忙碌，柿树便被一圈小柿丘围笼。摘完一树两人用特制的弯头剪刀剪去柿把，装进竹筐驾上小三轮奔向收购点。
磅起秤落柿贩从钱袋抽出几张钞票。男人接过来瞇着困倦的小眼，粗糙的手指从干裂的嘴唇边沾些口水，一张一张仔细清点。又交予女人手中，女人十分小心的装进贴身衣兜。旁边则有好热闹的喊“又一个怕媳妇的"。女人脸微微一红。围观的人们一阵嘻嘻哈哈。
数日里村庄繁忙的场景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不到半日帐篷下便出现一个火红的小柿山，代办则约上几个快手的妇女帮客商装箱打包。女人们搬来小凳围坐在小柿山旁快速的将一个个柿子粘点白酒，然后排列整齐的装进纸箱。象似精心打扮出嫁的女儿开心又有些不舍。一辆辆大货车开进村庄，家乡的特产，乡亲们辛勤的收获不几日便出现在大江南北的水果市场，摆进市民的果盘。
柿子可谓我们家乡的一大特产。暮春时节梨花，苹果花，桃花纷纷?摆。柿树便透出嫩嫩的绿芽，开始分不出是叶还是花。它的花朵没有梨花的洁白，也没有苹果花的艳丽，更没有桃花的妩媚。只是点缀在嫩叶中一点点鹅黄。十几日后树下会落下小小的方形黄色花瓣。抬头既见一个个纽扣大小青色的柿子藏于绿叶之中。爱美的小姑娘则会轻轻捡起地上的小黄花用细长的茅草穿成长串，编成漂亮的花环。戴在头顶或挂在脖颈。尽情的赏阅亲手制做的项链花冠。
由于优胜劣汰的法则，有些小青柿经不住七八月娇阳的炽烤，会离开柿蒂的环抱坠落下来。馋嘴的小孩便把这些核桃般大小的青柿摆于窗台，等过三五日软软甜甜的味道也会让人留恋往返。
我更喜欢回忆儿时家乡柿子成熟季节的场景。
深秋时节，一排排南飞的大雁变换着整齐的队形，从湛蓝的天空飞过。柿子在秋风中由青变黄再由黄变红，秋阳把柿叶也染成了红色。每到放学铃声响过，几个调皮的小学生直奔村边那几棵不知年岁，两三个大人才能合围的老柿树。远处就能听见树上叽叽呀呀的叫声，有人捡起土块投向树顶，呼啦一声一群老鸦迅速飞离很快又落在另一树梢。于是几个人就喊"黑老Wa白脖hang，顿顿吃饭打婆娘”。几个人围着柿树高仰着头，仔细搜寻着，眼尖的瞅见又红又亮的软柿子就快速爬上树。有出手不凡的则会脱下脚上的布鞋或捡起土块朝软柿子掷去。不甚失手打下来几个硬柿子，便俏俏将硬柿子藏于浓密的草丛中，就怕生产队长发现。过几日这几个硬柿子也会淅出滑爽的蜜汁。不管摘下来软柿子有多少，几个相好的都会你一口我一囗分享勤劳换来的甜蜜。彼此瞅着被柿汁涂红的嘴巴嘻笑打闹。摘下几片干净的叶子轻轻擦拭。
霜降一过，秋风瑟瑟把树上红叶扫个净光，树上便只剩下星星点点血红小灯笼。柿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像调皮的孩子挑在枝头。这时生产队长一边敲着老槐树下的铃铛一边喊:"全队社员今天摘柿子”。身手敏捷的男人爬上树杆，有时一个大树会上去三四个人。年长的男人则在树下撑开袋子接着。有手法高超的会用捞勾把树梢难摘的柿子挑出高大的树冠。树上哦哦声此起彼浮，树下接柿子左突右冲。女人将摘下来的柿子果叶分离小心翼翼堆在一起。有心小的女人心疼折下来树枝过多怕影响下年产量。就会有一位头戴一顶黑抓帽，腰带间别着一杆长烟袋，弓着腰背着双手的老者念道"柿树长的贱，年年折一遍"。确实仔细观察柿子都是长在新发的枝条上。小孩子们也没闲着等树上柿子摘完，就拿着竹耙，背上背篓或提着草笼争相捡拾地上的树叶，有些树叶落入草丛便会用较粗且直遛的毛竹一头削尖戳向树叶。树叶象穿葫芦串似的一叠叠穿在竹棍上。这些树叶凉晒在太阳底下干了或烧锅烧炕或粉碎成粗糠拌上麸皮做猪饲料。
快要天黑前队长便领上几个眼头较准的男人，估算着柿子的个数，会计则拿着计算好的帐单喊着各家的名字，有两个较公道的男人蹲在柿堆旁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向各家草笼中数着柿子。摔烂的柿子各家适当拿一些。
分完柿子就会在门楼下或院子阴凉处搭起一个架，捕上稻草将柿子放在上面，再用稻草盖住。过些时日柿子熟透了软软甜甜的咬一囗就象喝蜜。烂一点柿子切成柿瓣凉干，嘴馋了吃上几瓣，那种甘甜的味道也会渗入牙根。闲不住的女人会熬夜削上几挂柿饼，圆圆的饼，红红的皮，白白的霜咬一囗就垂涎欲滴。过年过节也是招待宾客的美味佳肴。就连削下柿子皮吃起来也绵柔柔，甜滋滋。
大雪扑门的日子，从柿架上摸出几个冰凉的柿子，浸泡在温水中，一家人围坐在温暖的火炕上，吮吸着温热的柿子。那种透心的甜是一种酣畅淋漓的爽。或加些面粉烙成柿子饼或加些炒熟的豆面，吃起来甜中带黏，黏中透着甜，嚼在嘴里许久不舍下咽。
近些年老树逐渐干枯，新树也已成行成片。但那种秋高气爽，天空湛蓝，大雁成行，老鸦叽叽呀呀的情景再很难复现。
整日面对一幢幢矗立的高楼，喧嚣拥堵的马路，我更怀念儿时的秋天。
配图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朱胜利：乾县梁山人。有阅读习惯，偶有小作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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