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透的大老鳖

猜不透的大老鳖

这头大老鳖来有三个月了。我不知道它的真名叫什么,就叫它大老鳖。

这家伙胆子小。我一走近它,它就缩了头,伏在水下一动不动。它不及那条小鱼,小鱼在另一个小缸里,一有人来,它就上下翻飞,它那么小,可鱼缸好像不够它游。所以,我判定在老鳖胆子小。至于是否先天,我没有做考证,不好说,结论到此,对于我就什么也不再想了。可对大老鳖如何,我也是不得而知了。

以下不是论证。我试着不断地接近它。这接近包括每一次为它换水。我为它换水并不定期,一看见它把水弄脏了,就为它换,有没有主动多接近它的意思,我说不太清。有人说人有潜意识。我不能否认这说法,就是说,我不想在自己生命里,缺少点什么。由此,我就不否认有那样的意思。但我所能知道的是我看不得透明的水里透明着老鳖粪。我对自己的试验并不着急,精诚石开这句成语,先拿来借用一下,至于它合适还是不合适,先不想那么多。我想只要它需要换水,这事也只有我来做了。我不信,它不感念我。

三个月过去了,我又有了一个断定。它不一定胆子小,尽管,它一点儿也不感念我,缩头,装死,不动,这是它对我从不改变的见面礼。在我这个新判断里,我可以肯定的是它的这些行为,并非胆小。虽然,我很肯定,但我知道,这肯定是无证的。至于要寻出证据来,我再一次不把它当回事。好在,大老鳖并不懂得它有可能受到了很大的委屈。

既然认为它并不胆小,那它的三个动作,该作何解释。在解剖分析和语言分析两种方法中,我选择后者,解剖分析不是我能做的,这件事需要有美国总统的本质加柏拉图的理念头脑,这两样东西只能拼出西方人这个概念。东方人,确切地说,中国人里不出这种东西,中国人宁可出歪嘴歪心歪脖子树,也不出用泥土做成的机器人。

语言分析法,基本上,与大老鳖不相干。它尽情玩它自己的。我从语言里搜寻出一大堆词语来,把这些词语摊到桌面上,远远地看着大老鳖,把这些词语一一地对应到它身上。在它不知不觉里,把它套到或概念或定义或判断或推理的圈子里,至于逻辑那东西,滚一边去吧,西方人,如果有一只老鳖的眼睛,绝对看不到那东西。如果有人问我结果是什么,我就会反问他,你是日本人吧?他说不是。我立即对他说,那你一定是欧洲人。他说,你一定是从我的头发和眼睛作如此推理的。我说,可你的头发和眼睛也不是推理推出来的呀。

如果,我觉得我用这种方法让大老鳖委屈了,我可以把摊到在桌面上那一大堆词语全部擦掉,抹干净了它们,委屈也就没有了。这对大老鳖不会有半点伤害。

从明天起,我不会再如此无聊。可在这无聊里,我看到这只大老鳖天天在修道,它那一身骨肉无处不是道,可它还在修。

202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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