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震丨唐宋八大家之王安石16:冷面宰相的独特个性

​康震丨唐宋八大家之王安石16:冷面宰相的独特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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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北宋杰出的政治家和文学家,王安石留给后人巨大的想像空间。在我们心目当中,王安石是一个很坚决,很有意志力的人,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果敢坚决的大人物,在生活中竟然是一个非常天真的人。为此,他没少挨朋友们的“整蛊”;有的时候,普通百姓甚至也能呵斥他两句。这样对比反差的个性特点和人生经历,到底是怎样形成的?一个有血有肉的王安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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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讲,我们的印象当中王安石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一本正经,可能还没什么生活情趣,跟这人在一块儿估计他夫人闷都闷死了。是不是这样呢?其实未必尽然。王安石虽然在我们印象当中是一个思虑深刻、考虑问题很周全,你想能推动这么大规模的全国性的变法的人,那脑子里头都跟计算机一样,全都是程序,这种人他能天真吗?能率真吗?能。这王安石有时候是一个非常天真的人,甚至达到了犯傻的程度,就是老成为朋友们的笑柄,别人取笑他,他还听不出来,得过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么一个人。

给大家举一个例子,王安石变法重在敛财,我们都知道他要给国家挣钱,天天要跟人收利息,天天想怎么才能生财,有一家伙给他出一馊主意,说您不是想提高粮食产量吗?我发现一块大良田,您要把这良田攥在手里,保证粮食产量上升。王安石说在哪儿呢?说水泊梁山呐,梁山泊是八百里的湖面,把水抽干了,那就是良田。王安石一听,好啊,这主意太好了。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了,慢慢说水抽干了是可以,抽出来的水放在哪儿呢?他有一个朋友叫刘贡父,这刘贡父也不大赞成他的变法,刘贡父当时正在旁边坐着,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简单,在水泊梁山旁边再挖一水泊梁山,梁山泊旁边再挖一梁山泊,把水盛起来。王安石讪讪地笑了笑,开玩笑的,别当真,我这就是脑子一时短路了,这才对这个建议还比较感兴趣。他比较天真有时候,你知道吗,别人取笑他,他半天反应不过来。刚才这故事就好比有个笑话说,人说把喜马拉雅山中间挖一隧道,把印度洋的暖湿的气流引到西藏,那可以造成多少良田,可你就没想过,那暖湿气流进来了,青藏高原那么多雪山、那么多冰川都融化了,良田倒是有了,都泡成洞庭湖了,都泡成羊肉泡了,那玩意儿能种良田吗?他不动脑子。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他有天真的一面,相当天真的一面。

王安石后来被罢了宰相,罢了宰相之后就回到了江宁,等于是隐退起来了。他是一个非常喜欢开玩笑的人,在村子里有时候瞎转,头上戴一块头巾,拄一根手杖在村子里头转,有一次就在紫金山、南京的紫金山旁边转,转到一个村子,一进去看见有一群读书人模样的人坐在那儿高谈阔论,谈论诗文,谈论经史子集,讨论得非常热烈。王安石我们知道,他是个读书人,很喜欢,可是他跟这些人不认识,自己现在这模样看上去也不大像个读书人,他就悄悄地坐在旁边,把耳朵支棱起来在那儿听。这帮人谈得正火热呢,突然来一个糟老头子坐旁边,你知道吧,一看这模样,头上扎块头巾,王安石这个人又不怎么讲卫生,身上看着邋里邋遢的,拄个拐棍,悄默声儿坐在那儿,挺窝囊的,心里说这什么人啊,我们在这儿聊得挺高兴,你在这儿装知识分子呢,也在这听,你听得懂我们说什么吗?说了半天这人还不走,其中有一个人就不高兴了,就问他说,哎,你谁啊你?听什么呢?读过书吗你?什么人呢。王安石就、资料上记载王安石是“唯唯”,就是什么呢?就是很含糊答应说读过,读过一点,略识一点文字。这一说,你要不说,你要说我不懂,这些人说不懂就在这儿坐着好好听。他说读过一点,这帮人来劲了,读过一点儿?你读过多少?会写字吗?知道你叫什么吗?会写自己名字吗?这个人接着就逼着问,说,你叫什么名字?那意思是如果你一说出名字来,那

位说没听过,你走吧。你只要敢说出这话来,敢回答,他就想嘲笑你。王安石本来是来求清静的,就是走过,看一群人在这儿说话,想听点话,是不是?这人非得问,王安石没办法,站起来拱拱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某姓王,叫安石。这帮人一听都傻了,哦,你王安石啊,那我们还是走吧。

这都是很小的事儿,你知道吗,咱们要讲王安石变法,是断不会讲到这些事的,但是你要了解王安石这个人,你就必须要了解这些看上去很琐碎的事儿。他不张扬,他要是不做官的时候,他就可以做一个非常平易的人,他是很天真的人,刚才说了,都有点犯傻,这是他性格当中的另外一个本质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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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一生至诚至真,不会伪饰,更不会玩弄权术计谋,是一个地道的本色派。正因为如此,他在生活上就不注意细节,有时候就显得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为此,他经常因为个人的卫生问题而被朋友们取笑,甚至还曾经让宋神宗嘲笑过。那么,备受嘲笑的王安石,对此又会是一种什么态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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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王安石还没做宰相,在哪儿啊,在群牧司做判官。我们前面说过群牧司这个地方,群牧司就是管全国马匹的,这古代的马就跟我们现在的设备、管设备、管车辆一样,是个实权单位。他在群牧司的时候,跟吴充还有韩维这几个人关系特别好,这些人知道他这个人比较邋遢,一个月两个月都不洗澡,就商量好了,说每隔一两个月就带他去洗一回澡,洗完了澡轮流地给他买件新衣裳,挂在外头的架子上,这叫每月“拆洗王安石”,就跟拆洗被子似的,那书上记载的是“拆洗王介甫”,他字是介甫,我们就说“拆洗王安石”。王安石是个直人,就是他这脑子他总是在自己关注的事情上,对他不关注的事他根本就不注意,洗就洗呗,每次去洗完了出来,看架子上有新衣服,穿上就走了,也从来不问这是谁给他的。这么一个人,不修边幅,不大注意自己的形象。

有一回他跟王珪上朝,那会儿他已经做了宰相了,王珪也是宰相,两个人一块儿上朝,正在说事的时候,突然有个虱子在他的胡子这儿爬来爬去,神宗看见了,止不住想笑,可是他是皇上,不能放声大笑,就憋着笑。王珪也看见了,也不好意思说。可是王安石看见神宗在笑,不知道怎么回事,笑什么呢?变法有这么好笑吗?我辛辛苦苦搞变法,你笑什么?下了朝以后,他就问王珪说,皇上笑什么呀?王珪说,你胡子上有个虱子。王安石说怎么不早说呢?你看这多失体面,我就是不太讲那什么,也不能这样,赶紧把它拿掉。(王珪)说别别别,王珪说千万别拿,这个虱子它不寻常啊,我要把这个虱子很好地歌颂一下。王安石说歌颂什么呀?这虱子有个说法,有八个字,怎么八个字啊?叫:

“屡游相鬓,曾经御览”(陆游《老学庵笔记》)

什么意思?说这个虱子是一只非常不同寻常的虱子,它曾经在宰相的鬓角胡须之间游览过,也曾经得到过皇帝的召见,所以这只虱子不能轻易动它。王安石听了只好尴尬地笑一笑,想想,卫生问题确实很重要。你想他上朝了他身上都有虱子。大家可能觉得,老师你讲这个太膈应了,我们不是为了讲膈应,就是说他这个人不修边幅到什么程度。

他有一个朋友,母亲去世了,他去给人吊丧、吊唁,要坐船过去,上了船了发现自己系了条红腰带,怎么办呢?看见旁边有个随从扎了条黑腰带,把人家那腰带扒下来,扎他自己腰上,等到吊唁完回来,又把腰带还给人家。

你发现没有啊?凡是这种不同凡响的人物,他对生活的细节都不大关注,为什么不大关注,他不是按照生活的规则来做事的,他是按照自己的性格来做事,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区别,我们一般人都喜欢遵循生活既有的规则和原则,这些规则和原则有时候跟自己的本性不大符合,所以有时候做事你觉得很压抑,或者总觉得做完了以后,自己心里不畅快、不爽,但是

像王安石这样的人不是,他天真、他率真、他直接、他不假饰,这个很重要,这其实是跟他在搞改革变法的时候那种强硬的性格是一以贯之的,它不是分裂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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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一种人,他对于自己关注的事情是倾力关注,对于自己不关注的事情则是熟视无睹,而王安石应该就是这样的人,那么如此至真至诚的王安石又是如此不修边幅,他脑子里一天到晚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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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专注什么呢?王安石这个人特别爱读书,酷爱读书,手不释卷,睡觉的时候也看书,上洗手间也看书。在常州做知州的时候,经常会组织一些文艺活动,看戏,王安石看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表情的,别人在旁边笑得哈哈哈的,或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他没表情。这些艺人就犯了愁了,说这连主要领导都逗不笑,我们这不白干了吗?结果有一次又来了一个戏班子,上面演戏,演得挺精彩,大家都没笑,因为没到笑的地儿,王安石突然放声大笑,给这帮人吓坏了,领导今儿怎么了?下来就重赏这个班子,能干,把我们头儿逗笑了,我们头儿今儿哈哈大笑。旁边有同事觉得不对劲,说好像不大像,好像不是被这戏班子逗笑的,你们谁跟他熟啊,问问他,他到底为什么笑?找了一个人去问,说头儿你今儿为什么笑啊?而且我们都没笑的时候你笑了。王安石说什么,你是说我今天笑啊,我是今天突然想到那本书上有两句话,我一直觉得这两句话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我想到这话是什么意思了,我特别高兴,我笑了吗?人家说您确实笑了,我们还以为是那上面给您逗笑的。王安石说,上面演什么了?完了。这么一个人,你知道吧?就是我们经常在生活当中会说一科学家,像牛顿把表给煮了,爱因斯坦又不吃饭,陈景润撞电线杆子上了,还真有这种人,王安石也是这种人。他对于自己关注的事情是倾力关注,对不关注的事情是熟视无睹。

王安石吃饭,一次跟同事在一起吃饭,吃完了以后同事特高兴,给他夫人“打电话”,说王夫人,今天王先生吃得非常好。说你们吃什么了?说他特别爱吃一种肉丝,就那肉丝一会儿就吃完了。王夫人心说我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了,没听他说是一个喜欢挑食的人,不是特别喜欢吃什么肉丝,他吃饭我太了解了,说你们是怎么吃的?那肉丝在什么地儿放着呢?说这肉丝就放在离他的筷头比较近。王夫人一听,说这么着得了,你们下回还吃饭,你们别把肉丝放他跟前,放一别的,比方说放一菜花得了,你看他喜欢吃什么。隔了一天又吃饭,这回肉丝也放得远了一点,周围还放了很多其他菜,靠近的地方比如说放了一盘菜花,一会儿就把菜花吃完了。这就说明什么呢?哪个离得近,他就吃哪个,而且他未必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也许他以为还吃的是肉丝呢。

他脑子里头,如果说得夸张点,是不是天天都在考虑国家大事啊,也未必尽然,他始终在考虑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跟他的个性,很率真的这个也是联系在一起的,往往很率真、很真实的人,他非常直接,他跟这个世界的关系不那么复杂,所以他能深入到事物的本质,他一下就能抓住,一抓住就不松手,所以他就表现得非常地执着。他从来不隐藏自己真实的个性,他办事情就会表现得非常坚持原则。

他在群牧司做判官的时候,顶头上司是谁?包拯,牛啊。包拯请吃饭,司马光和王安石当时都是在群牧司工作,包拯请大家吃饭,吃饭要喝酒,包拯让你喝酒你敢不喝啊?喝不喝?喝。你喝不喝?喝。司马光根本不爱喝酒,也不擅长饮酒,但是你对着包拯能不喝吗?喝了。包拯端着酒走到王安石跟前,小王,喝一个。我不会喝酒。喝一个吧?就喝一杯。一杯也不喝。你给个面子啊?都是有脸的人,我也有面子——这当然是我杜撰的了啊。从头到尾这是司马光回忆的,在座的所有的人不管能不能喝酒、会不会喝酒、喜欢不喜欢喝酒的人都喝了,就是王安石一个人始终没有喝一口酒。大家说这也太过分了,都是一个单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不是那个问题,这就说明这个人的个性,什么呢,他很执拗,他坚持原则。你发现

没有,率真的人、特别天真的人、特别简单的人,对原则的问题认识得特别本质。你跟他讲那么多道理没用,他就只认一个理,这种人最要命了。

这讲究原则的人对别人讲原则,对自己也很苛刻。还是刘贡父,以后大家一定要记住刘贡父的名字,他开了王安石多少玩笑。刘贡父去找王安石聊天、谈事,到他们家里,王安石正在吃饭。你吃、你先吃。王安石说把刘大人带到我书房去等我一会儿。下人带去了。刘贡父是个读书人,走到哪儿都喜欢看看翻翻,一看,这砚台底下压了一摞书稿,是王安石写的,拿起来一看,是论兵的,写的一部兵书。你想刘贡父这种人能跟苏轼开玩笑的,那脑子不是一般脑子,记忆力超强,看了一遍背下来了,然后不动声色地压回到砚台底下,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王相公吃晚饭回来了,坐下两个人就聊天。王安石说你最近都干吗呢?有什么新成果没有啊?有什么科研成果?刘贡父说也没什么,我最近对于论兵的事比较感兴趣,我写了一部兵书。王安石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在写,他一听很感兴趣,说你的主要观点是什么?你跟我说说。刘贡父说也没什么,就一二三四五的把它都背出来了。王安石一听,这不白写了吗?他又没法说,你知道吗?他哪知道这有这种人啊?明儿咱们再聊吧,您今儿先回去,好不好?刘贡父回去了。王安石从砚台底下把文章拿出来看了半天,嚓,全撕了。这是个小事,朋友跟他开玩笑的,撕了拿透明胶还能粘回来。这说明什么,王安石这个人好发不同寻常之论,就是他对别人的这种流俗之见,他是很厌恶的。你说的话,你谈的观点如果没什么新奇的地方,他根本不理你。但是他对自己也是这样,如果发现自己跟人家,人叫“撞衫”了,这叫“撞文”了,要撞在一块儿了,他发现,因为刘贡父给他复述出来,他知道刘贡父已经写好了,一旦知道了,自己的文章就撕掉了,不留。他对别人是这样苛刻的,对自己更苛刻,他是完美主义者,这也是很天真、率真的人对于世界本质的把握的一种方式,在他眼里头,要存在的必须是完美的,如果不完美没有存在的价值。这可不是咱们一般人都能做到的,是吧?回头一看,他说?说不定还是他抄我的呢,再者说了,各有各的说法,我虽然写得重复了点,也是创造性思维,但王安石不这么看。

宋代人喜欢议论唐诗,李贺有两句诗,特别有名,大家都知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李贺《雁门太守行》)

好诗,写得好,威武雄壮,色彩斑斓。王安石说,什么啊这诗,小孩一看就不懂事,都“黑云压城城欲摧了”,怎么“甲光向日”能“金鳞开”呢?太阳在哪儿呢?因为这个诗的原意是说,黑云压城城欲摧,都是什么呢,都是云山雾罩,全是黑云,怎么太阳照着铠甲还发光呢?不可能的事儿啊。可是你要知道这是写诗啊,你不能一句一句都落实啊。哎,不行,我对我自己要求严格,对古人要求更严格。他自己有一首诗特别有名: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王安石《泊船瓜州》)

很有名的一首诗,这个诗在当时他这草稿被人收藏了,这草稿上划得一塌糊涂,他开始说“春风又绿江南岸”,开始不是“绿”,最开始是“春风又到江南岸”,把这“到”划掉,旁边写一个“不好”,后来这“到”划掉之后,又换了一个什么呢,换了一个“过”,“春风又过江南岸”。后来又把这“过”也划掉,换成什么呢?换成“入”,“春风又入江南岸”。又划掉,又改成“春风又满江南岸”。又划掉,最后末末了,才换成一个“绿”字。我们说“到”也行,但是太直接了,不文学,就是说明一个动作。你说用“过”呢,那过了就走了,给人感觉春风是一会儿的事儿,虽然是意思在那了,但是不好。你说“入”吧,春风入到江南岸了,这个动作显得不是很恰当,不像是春风的动作,像拳头的动作。而春风又满江南岸,是挺好,不够含蓄,春风显得比较蛮横,一来就铺天盖地,那是春风吗?那不是春风,那是秋风,那是冬风。“春风又绿江南岸”,前面所有这些动词的意思都有了,但是有着非常润泽的色彩和感觉。这种诗对王安石来讲就是小小诗,尚且如此改动,你想要是正儿八经写点对他来讲要传颂万年的诗,那还得怎么改啊,所以这方面你能看得出来王安石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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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这样一个有个性、很率真,甚至有些天真的人,他对世界的理解很简单,他对原则的把握既直接简单,又执着无比,这样的人,他就不可能依附权贵,他就会按照自己的原则来做事情。为此,年轻时代的王安石,就曾经得罪过宰相晏殊和文坛领袖欧阳修,那么王安石如此冒犯前辈,究竟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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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我们知道,考进士考得挺不错的,本来是状元,后来就被弄成第四名了,但是也属于甲科进士,相当了得。他是江西抚州人,当时的宰相晏殊,他中进士的时候,宰相是晏殊,晏殊在当时文坛上也是个大人物,“小园香径独徘徊”这样的词就是晏殊写的,晏殊跟他是同乡,而且都是抚州人,他一中进士晏殊特别高兴,请大家吃饭,当时可能江西籍的有几个都在一块儿,吃完饭单独把他留下来,说你不错,我很欣赏你,年轻人,好好干,下回我单独请你吃饭。王安石这种人对这种拉拉扯扯的东西他本来就不喜欢,所以当时就说行行行,承让承让。结果没过几天,人家晏殊真请他吃饭,吃饭吃得很好,而且吃完饭给他留下来,专门跟他说,说我预计你将来也会做到我这个位置上,不过年轻人我可忠告你一点啊,做人要宽容一点,你对别人宽容,你对这个世界宽容,别人和这个世界对你才能宽容,记住了,这是前辈对你的忠告。王安石回到旅馆之后,心里老大不痛快,跟别人说,堂堂的宰相,怎么教人呢,就教我这些东西。你注意,现在不是他巴结晏殊,是那宰相在巴结他呢,他还说出这么一番话,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他对事物的看法,他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当然晏殊关心年轻人,特别是同乡后进,想扶持你一把、奖掖你一把,这本来人家无可厚非,但关键在于他的反应说明了王安石不是一个随风倒的人;不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不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而是什么呢,而是他始终有自己的定见,如果一个没有定见和定力的人,他不可能主持这么大型的变法活动,所以这也是我们对王安石的个性把握方面一个很重要的基础。一个人简单,但是并不傻,他简单、他执着,他善于抓住事情的本来的、本质的方面,同时对于自己所忠诚的这个事业才能够坚持下去。

欧阳修,文坛的大腕儿,(王安石)好朋友曾巩,王安石的好朋友曾巩多次向欧阳修推荐王安石,因为机缘不凑合,没有见到。后来王安石到京城做官,俩人碰见了,一碰见,欧阳修对他非常欣赏,因为早就读过他的文章,欧阳修写一首诗赠给他,其中有这么几句说:

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欧阳修《赠王介甫》)

说你啊,年轻人,你的诗可以与李白媲美,李白做过翰林供奉,所以说“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你的文章可以跟韩愈相比美,韩愈做过吏部侍郎。我老了,不中用了,在后辈当中,谁又能跟你比得过呢?

对他很高的评价,你想这时候,他见到欧阳修的时候,欧阳修当时的地位已经非常高了,能写这首诗给他,别人巴不得要呢,哎呦喂,裱起来挂在墙上,谁来都说,你看,欧阳老师送我的,他说我跟李白、跟韩愈一样。你觉得这是王安石的表现吗?我们前面讲过这么多集之后,你已经对王安石的性格比较了解,王安石大不以为然,并不认为欧阳修真正读懂了他,他回了一首诗,其中有两句非常关键:

“他日倘能窥孟子,此身安敢望韩公。”(王安石《奉酬永叔见赠》)

说您说得都挺好的,是这样的,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达到孟子的境界,我就很满足了,我哪敢跟您比呀?您是当代的韩愈。苏轼讲过,欧阳修是当代韩愈。可是你要知道,那你说韩愈的境界高呢、地位高呢,还是孟子的地位高呢?他虽然没明说,但是他说我的理想不是做韩愈这样的文学家、哲学家,我是要做孟子的,孟子是什么呢?“吾善养吾浩然正气”,那是要影响千代万代人的,我是要做圣人的,韩愈是圣人吗?韩愈是圣人的学生。但是呢,您我是很尊重,您是当代韩愈,我是赶不上您这境界了。这话是有点别扭,说了,别扭就别扭,说了。好在欧阳修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计较。但是这个王安石的个性由此可见,他从来就不是靠别人引荐,拉拉扯扯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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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就是这样一个有原则的人,同时他又不贪图权力。如果用功名利禄来诱惑他,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做起事情来,就能够不循常规,经常出新。有一次王安石主持科举考试的时候,他就大胆地做了一件让所有考官们瞠目结舌的事情,最终竟然改变了状元的人选。那么,这会是一件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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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这个人从开始考科举到最后做宰相,到后来推行变法,他这个人生的价值观一直都是非常明确的,做人的原则也是很明确的,他不为功名利禄而做官,只为做事而做官,这我们在最开始就说了。他是只想做大事,不想做大官的一个人,这样的人你用功名利禄来利诱他,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做起事情来就不循常规,总要出新。

有一段时间王安石主持科举考试,这宋代科举考试比较复杂,为什么呢,你考完科举之后要排名次,要过三道关,第一道叫初考官,这初考官先列一个名次,比方说一二三四五先排出来,然后要交给一个覆考官,其实就是复审官,这个覆考官要审核这个名单,比方他看了以后说,你这一二三四五我觉得排得不好,应该是五四三二一,至于最终的这个名单怎么出来,就是初考官和覆考官要商量,但是朝廷有个定制,就是不管是怎么排,只要初考官提供了这个名单,并且和覆考官商量了之后,将来的状元一定要在初考官和覆考官中间来产生,不要再在别的行列里边产生了。比方你现在说那儿有份卷子不错,拿出来,不行,就这范围圈定了。最后一道关是详定官,详定官就是发布官、终审官,王安石当时做的是详定官,王安石看了初考官和覆考官的名单以后说,这里边人都不合适啊,我觉得这里头没有一个是能做状元的,这样,从别的名单里再拉出一个人来。人家说不成,这是规矩。王安石说,规矩?规矩是人定的,听说过人定规矩,没听说过规矩把人给定了的,是不是?那人说不行,我们这都是讲规矩的人,守法,都是公民。王安石说那行,听皇上裁决。当时还是宋仁宗嘉佑年间,报给宋仁宗,宋仁宗批下来说照从安石之意,按王安石做。结果王安石当时就从别的序列里边选了一个很优秀的人。从此,状元不一定非得从初试官和覆考官的行列里边产生,而可以由详定官来另提名单就成为了定制。那在一般人来讲的话,你这不是随意更改规矩吗?一切的原则是能不能很好地选拔合适的人才为原则,不是以规矩为原则的。

所以我们说,刚才我们讲了很多王安石的事,有些事比较可笑,有些事听了以后让我们郁闷,还有一些事我们听了以后让我们陷入长长的沉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都说明王安石这个人很复杂,但是他虽然复杂,他有他的本质的特点,我刚才说他的本质特点,他是非常简单的一个人。其实因为简单、因为直接,所以他做事情他的原则就很清晰,他不大考虑别的因素,这样的人就往往能够坚持到底。那么我们前面讲了这么多,就讲到了王安石的政治家的生涯,当然我们还没有忘记一个很重要的、我们讲这个题目,它有一个很辉煌的题目是《唐宋八大家》,这“唐宋八大家”你要不讲人家王安石文学上的成就,这显然就剑走偏锋了,所以我们在下面的几讲里边会重点地介绍王安石的诗和他的文的一些特色,来突显作为文学家的王安石的形象。谢谢大家。

(答司马谏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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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王安石最著名的诗歌代表作,然而自从它问世之后,就争议不断,有人对它高唱赞歌,纷纷赋诗唱和,有人则对它强烈抨击、全面否定,那么为什么同样的一部作品引出的评价会如此大相径庭呢?敬请关注《唐宋八大家》之《王安石》第十七集《说不尽的王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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