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 吃饭的故事 张瑞生
1960年秋天,我们第一铁路工程局一处四工区一千多名筑路工驻在鄯善火车站的铁路地区,负责瞭墩到巴哥区段大约300公里的铁路线路补强,站场改造等附属工程施工。
这里是一大片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又是在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期间,我们这些每天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筑路工人,定量供应的粮食,大部分是高粱面,没有任何副食品供应,鄯善火车站连棵草都没有,哪里有菜地呢?蔬菜连洋芋都吃不上。很快就发生了粮食不够吃的现象。
为了能够让职工们吃饱肚子,各级领导都在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每到星期天,鄯善铁路地区派出一台机车在车站挂一节车厢,拉上各单位职工到300公里以外的哈密东边,黄芦岗车站附近的野草滩上打草籽。
草籽打回来,经过炊事员的细心加工,做成高梁面皮的草籽包子。当时鄯善地区的老百姓对此很是羡慕,说:铁路职工好牛呀!开着火车到戈壁滩上打草籽。
为了度过灾荒,除了打些草籽之外,储存冬菜也成了我们的一项重要任务。经过调查和联系后,我们到鄯善县的赛尔克甫和鲁克逊等地购买生活用煤,再用煤和当地的老百姓换萝卜。
我们仅有一辆卡车,经过20多天的艰苦努力,共拉回20多车近70吨青、红萝卜。加工后有的切片晒成萝卜干,用水泥磨面的大池子腌成咸萝卜,还有的深埋在地下,好在来春也能吃到鲜萝卜。萝卜缨子也不舍得丢掉,晒成干收藏起来,在冬天和春天这一段漫长的时间了,隔三差五的做包子。当时我们住的地窝子棚顶上晒满了萝卜缨子、萝卜干。
一个星期六的晚饭后,我们工区政委杨书记拿着饭碗路过我们地窝子,看到屋顶上晒的萝卜缨子、萝卜干已经干了,又看了一眼已近黄昏的西北天空,天昏地暗,乌云翻滚。他知道不好了,一场沙尘暴即将来临。这可是我们一冬一春的蔬菜啊!可不能被风吹跑了。
杨政委赶快把饭碗放在房顶上,向宿舍里大声喊,同志们,狂风要来了,赶紧出来收拾房上晒的干菜。他边喊边翻墙上了房。职工们听到呼喊,纷纷从地窝子里冲出来,有的拿条把、簸箕,有的拿着麻袋都上了去,把萝卜干和萝卜缨子收了20多麻袋。
当狂风卷着黄沙铺天盖地而来,杨政委边搬麻袋边风趣地说,风啊.你来晚了。当时,我以此为题写了一篾小通讯发表在“西北铁道报”上。
那年的冬天和第二年的春天我们的集体食堂里,由于炊事员师傅的精心烹调,把萝卜加工成丝、块、条、片、包子馅等花样,粗粮细做,保证了职工们的身体健康,渡过了严重的荒年。
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去医院开处方,这条谚语还真有道理。1961年的春天,是三年自然灾害的中期,由于人们得不到正常的主副食供应,严重缺乏营养,导致浮肿病发生,有的单位30%以上的人住进了医院。而我们单位浮肿病人却寥寥无几,生产秩序正常。经过领导的考查和医务部门的分析,认为主要是冬春两季职工们一日三餐多食用了含糖量较高的萝卜。
夏天来了,食堂吃的蔬菜还是不多,大部分是韭菜和黄瓜。而且这些韭菜黄瓜从鲜嫩一直吃到老。炊事员为了搞好职工生活,也是想尽了办法。他们在主食上调剂花样,把定量供应95%的高梁面粗粮细作,还在饭谱上巧做文章。让大家在吃饭的同时,从精神上有一种幽默乐观的愉悦享受。
比如说,今日饭谱上的早餐是,小铁塔下照镜子,这是两种饭食,小铁塔是高梁面窝头,因形似塔:照镜子是高梁面糊糊,因为糊糊里高梁面少,熬得太稀能照见人,意为照镜子。午餐是老鼠巧钻无门洞,这又是两种主食,用高梁面蒸的一种主食叫棒子,蒸熟的棒子形似卧着的一只老鼠;无门洞还是窝头,因为窝头是空洞而无门。晚餐是手抠眼里大海捞针。手抠眼还是窝头,因为窝头中间的洞是用手指抠出来的;大海捞针是白面做的汤面条。当时供应的定量白面只给5%,就是每星期吃两顿白面汤面条稀的像大海针一样捞不到面条。
尽管是这样,也比在施工工地上吃到的好多了。戈壁滩上风沙很大,吃饭的时候免不了要吃进沙尘。夏季还好说,遮挡一下就凑合了。可是冬天的时候,在工地上吃饭,就更困难了。我们有一种吃法,叫菜盘子里掏洞。
在冬天里一个中午,我们刚刚端起菜盘子就飘起了雪花,大风随之而来。零下 30多度的数九寒天,没吃几口,狂风卷起的黄沙也在莱盘子里落了一层,菜盘子里的菜就冻了一层冰。不填饱肚子,下午干活就没有力气。大家只好穿着皮大衣把菜盘子搂在怀里,先把盘子里的砂子扒掉,再用筷子掏个洞,吃里面没冻的菜。这也得赶快吃,用不了多少时间,菜和盘就冻在一起了。我们都是一盘菜吃一半,再用开水在掏着洞的菜盘子里冲个汤喝。
这天实在太冷了,开水桶不但刮进了雪和砂子,还冻得冰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