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上的生活|返乡见闻

(阴天时的常州)

2月16日,早起,天阴,难得不下雨。

叫了辆车租车回父母那去。

今天遇上的还是位女司机。这是我这次回家坐出租第三次遇见女司机,这频率还是蛮高的。

常州出租车司机的构成,除了籍贯本地人,还有籍贯江苏苏北地区和安徽、河南等地人,据我今年遇见的一位连云港籍司机告诉我,外地籍司机以江苏沭阳和安徽某县(原谅我被酒精摧毁的记忆力)为多。

而我遇见的女司机,以及坐车时听闻车载通讯频道的对话,大致可以判断,女司机以本地籍贯为主。这天遇到的女司机也不例外。她告诉我,她是郑陆人,往焦溪方向。

郑陆曾是武进大镇,现在划归了常州天宁区,乡邑最有名的当代作家高晓声就是郑陆董墅村人,当年郑陆桥镇,于周边乡村而言,相当于今天的城市一般,繁华热闹。

不过,四十岁刚出头的女司机认识董墅村,但并不知道高晓声是谁。她很热情,听说我打问董墅村,主动表示愿意送我去,并在那儿等我办完事再送我回来,“你这单生意好的,等等你也没关系的”。我知道,因为路途有些远,一个来回,即使不算等候,这车资也还不错。

我刚上车时跟她说的是普通话,因为服务行业,各种人都有,普通话通用。她也用浓重的常州普通话跟我说,一开始她还以为我是“东北人”:

“你的普通话说得这么好,是东北人吧?”

我扑哧一笑,说我普通话说得好的,这三十多年来我是第二次遇上,第一次是在北京印刷学院,当时学校医务室一位河南籍的妇女,觉得我说话“像河南人”。至于我的普通话水平,我家姑娘早些年还热衷纠正我,现在已彻底放弃了。

我转回武进频道,用武进话跟司机聊天。女司机吃了一惊,用方言说:“哟,你普通话说得这么好,这儿的话说得还这么地道啊。”

我哈哈一笑。我的职业毛病又犯了,我很好奇,她一个郑陆人,而且是女性,怎么就开上了出租车。

“我现在就住城里嘛。总得干点什么,就开出租车了。我开了三年了。”

“那你以前干什么?拆迁进城的?”

“不是,我们那边还没拆呢。我家郑陆的房子可好了,一个大院子,花花草草,我公公弄的,他们住着。我公公平常帮着周围厂里做些园林绿化设计,一年也能挣好几万……”

“哦,做园林设计,挣钱很厉害啊。我认识好几位做花木和园林设计的大老板。”我打断女司机的话头。武进是全国著名的园林苗木之乡,花木生意遍及全国,以嘉泽、夏溪、湟里诸镇最为有名,当年嘉泽搞过花博会,非常漂亮,我也曾给嘉泽做过一期介绍的专刊。

“不算啦,我公公就是自己好玩,自己琢磨着弄点小的做做,大的他做不来的。所以,小生意,不过周围厂里找他,我公公很高兴啊,既玩了,还能挣钱。我是跟着我老公从郑陆进城的。我老公在单位当厨师,喜欢做饭,胖得……”她侧脸瞧了我一眼,笑着说,“可比你胖多了。”

“哦哦,胖子不仅爱吃,也喜欢做饭,我也喜欢做饭,不过手艺上不了台面。”我哈哈一笑,“那你怎么开上出租车的呢?”

“我跟我老公进城后,开了个饭馆,有手艺嘛。一开始还不错,都是家常菜。不过,我们租的房子的主家不咋样,每年都涨房租,几年下来,从十万一年涨到超过十五万了,快只是给房东打工了。开饭馆辛苦,正好孩子长大,读中学了,要有人管,跟老公一商量,算了,把饭馆关了,做点其他。其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没本事,于是就开上了出租车了。反正比开饭馆轻松些。”

“我前两次坐车,碰上一位常州的女司机,她说她一月只能挣三四千,不过十年前就挣这些了,而一个苏北的司机却说多的时候能挣一万……”

“不能跟苏北人比,他们干起活来不要命啊,每天干的时间比我们长好多,一万应该是难得情况,他们那种干法,一月八九千是应该能有的。我可不愿意这样干,挣再多也不愿意。正常么,五六千六千一月。你说的一月三四千这种情况,应该是比较少的,她开了那么多年,估计是干的比较随性吧,想歇就歇那种。”

“嗯嗯。她说他们是夫妻俩包了一辆车,老婆开白班,老倌开夜班,似乎像你说的那样,不‘齁人哇啦’(方言音,意即竭尽全力),做得比较轻松。你也是跟人合开一辆吧?”

“是哇。我开出租也不愿意‘齁人哇啦’啊。我今年春节几天,都是赔钱的,天不好,人又少,就少干点,多歇歇,其他时候努力些,补一补,也就差不多了。虽然也辛苦,基本没假期,但干什么不辛苦呢?出租车司机收入,在常州,也还算好吧。”

说话间到我家门口了,结账时女司机伸长脖子瞅了瞅:“哇,你们家挺大的,看这大门就知道。师傅,如果你去董墅村,想用车的话,你给我打电话,我就来接你,送你过去,等候不要钱啊。”

我一乐,说,好的。谢谢。

不过,我后来并没有给她打电话,我没用出租车,是故乡的朋友接我去的,毕竟,去这种地方,有向导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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