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人经常为琐事羁绊，时节却从不为人停留。转眼之间，又是一年小雪时。

这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无论是作为天气还是节气。落笔写下，只见清美，不染风尘，仿佛真的就有一阕诗在风雪中悠然漾开。

古籍《群芳谱》中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这话说得颇为婉转，倘若落雪，那是天气寒冷的缘故，倘若雪量不大，那只能归咎于“地寒未甚”，又有一个“小”字挡在前面，更是理由充分：小者，未盛之辞也。

写雪的诗，比任何一个节气都多。或许是因为天地间一片晦暗，需要抒怀咏志、舒缓心情，也或许是因为要对衬这个诗意的名字，不求时光无错，只愿流年不负，拈一缕寒风，染一汪夜色，让心事开成绝世繁花。

写雪的诗中，最爱白居易的这首《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新酿的米酒，色绿香浓；小小红泥炉，烧得殷红。天快黑了，雪就要下来了。能否共饮一杯？老兄！

本诗意在描写雪天邀友小饮御寒，促膝夜话。诗中蕴含生活气息，不加任何雕琢，信手拈来，遂成妙章。语言平淡而情味盎然。给友人备下的新酒，当然是可以使对方尽兴致醉的，但这首诗本身却是比酒还要醇浓。

据说，此乃白居易心血来潮时所作，写于一张便条之上。傍晚，欲雪，闲散，邀请相邻老友，把酒言欢，千言万语尽在这寥寥二十字中。它本是一首天晚欲雪而思故人的小诗，但千百年来却让人每每读起来心头一阵酣热。

忙了一天的事务，天色将晚了，昏暗的天空可预见一场暮雪就要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新酒初酿，火炉正红，此情此景，让白居易心头一热，如果老友能在这个风雪之夜前来和自己在火炉边小酌几杯，该是何等畅快！

最后，到底白居易邀还是没邀，这个叫刘十九的老友来还是没来？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话问得，轻言细语，其实已经是一种微醺的状态，屋里所有的暖意和油然而生的温情已足以让白居易尽兴而饮了。

酒和朋友在生活中似乎是结了缘的。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所谓“独酌无相亲”，说明酒还要加上知己，才能使生活更富有情味。杜甫的《对雪》有“无人竭浮蚁，有待至昏鸦”之句，为有酒无朋感慨系之。白居易向刘十九发问：“能饮一杯无？”这是生活中那惬心的一幕经过充分酝酿，已准备就绪，只待给它拉开帷幕了。

多少人希望自己就是那“刘十九”啊！假如你是那老刘，必将大醉一场。就着阴云，或许是微雪，有新酒有老友，有问候有暖意，人生一大快事也。为了这首诗，醉了也心甘！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小雪节气里，无论是问者是还是听者，无论是邀请与被邀请，都让人身心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