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进明||小说连载:矿工和他的女儿(四)
(四)
李宝仓下了夜班天已经快亮了,矿区家属们养的鸡东一声西一声的叫,矿办公大楼上的喇叭也响了,广播员像还没睡醒似的阴一声阳一声地用蹩脚的普通话播送昨日的本矿新闻。
开开地窝子门儿进去,李宝仓累得都不想吃饭了,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再说。进到里屋,他却发现女儿睡在他的床上,“这娃咋睡在这儿,没回宿舍去。”他小声自语一句,又转出去,到外屋拿起烟锅袋又抽起烟来,抽着抽着,他突然想起了有一次一个弟兄在井下谝一个老工人的女儿把男朋友领到家里睡觉,被老爹子当场逮住的事时,就觉得女儿今天睡在他这儿有些蹊跷。
不会吧?他想,没有发现女儿交上男朋友,她才来几天呀,再说就是交上了,她也不敢干这事吧,玲玲从小胆小,听话;嗯,不行,他又想,女儿大了,不敢打包票儿,前两天那个半秀才又来了,两人嘻嘻哈哈的,现在的年轻人什么事都给你能干得出来,真叫人不放心啊!
李宝仓边抽烟边胡思乱想,抽完两锅烟,他在桌子上使劲磕了磕烟灰,又放声咳了一口黑痰从门口吐了出去,可还是没有听见女儿醒来。
李玲玲这时正在做着一个怪诞的梦,她梦见自己在医院的妇产科,却没有给别人接生,而是一帮大肚子婆娘给她接生,他躺在产床上,哼哧哼哧地费了好大的劲儿生出了一个孩子,这孩子长着翅膀,一生下来就会喊她妈妈,他想起来亲亲孩子,可孩子飞走了,她追呀追呀,追得满头大汗。
“玲玲,玲玲。”突然,他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在叫她。他从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来,一看是父亲在叫她。
“爸,你回来啦?”她惊慌地问道,一边赶忙拉过衣服穿上,这时候她才感觉到浑身是汗,并想起了刚才所做的梦,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当她穿好衣服走出里屋看到父亲时,更加觉得刚才的梦荒诞而令人羞涩。她没敢看父亲的脸,拿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说了声:
“爸,夏天这屋子里生炉子晚上睡下太热了,干脆今天把炉子搬到外面做饭吧。”
李宝仓仿佛没有听到女儿的话似的,只问了句:“你咋没回宿舍去,在这儿睡觉?”
女儿说,“昨晚我们宿舍小刘的男……,噢,不,一个亲戚来着呢,我就过来了。”
李宝仓听女儿说话吞吞吐吐的,更加觉得不大对劲儿,可又不知道怎的说好。沉默了一会儿,女儿又问:
“爸,我给你把饭做好,你吃了再睡吧?”
“不了,我睡起来再说。”
李宝仓说着,却又不去睡,坐下拿起烟锅又抽上了,抽了两口,他说:
“玲玲,你现在大了,也用不着爸多操心了,但你自个儿要为自个儿多操点心呢,爸老了,有时候爱唠叨,但这都是为了你好,矿上人多,复杂,啥人都有,不像咋农村山沟沟里。跟人打交道,要多长点心眼儿,你在医院接触的人多,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要时时处处注意影响,也不要跟那些二杆子来往,就像那个人叫半秀才的小徐,整天油嘴滑舌的,说出的话让人听了肉麻,以后他再来你别理他,哼,这小子我已经给他说了,不要叫他再跑了,还隔三差五地往来跑……”
“爸,你这又是咋了呀!”女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嘿,”李宝仓苦笑了一下说,“你爸就这老毛病了,爱叨叨,也没咋,我睡觉去了。”说着他进到里屋去了,心想,这事他没法儿给女儿提醒。
进到屋里,他仔细地在床上又疑神疑鬼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之后,才合衣躺下了。
其实,李宝仓对女儿未免太多疑了。
头天晚上,李玲玲从父亲的地窝子回到医院的单身宿舍时,同寝室的小刘不在,又跟男朋友出去看电影压马路去了。她打了盆水洗了洗头,又从头到脚,将身子也擦洗了一遍,就顺手从枕边拿起一本琼瑶的小说,翻了两页,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就又放回枕边,把双手枕在头下,仰躺着,睁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处漏水的地方,黄褐色的痕迹像一幅荒诞而奇怪的图画,既像父亲铺的那张黄狗皮,又像食堂门口那个要饭老头儿又黑又脏的布口袋,可看了一会儿又觉得都不像,到像她办公室贴的一张婴儿在母体内的透视图,瞧头朝下,两只小手紧紧地抱在胸前……
当她还未把那副怪诞的图画,想象成一张完整的母体婴儿透视图时,就听见有人敲门儿,她想,小刘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就起身下床靸了一双拖鞋。开开门一看,却是医院的护士丽丽,丽丽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她只穿着背心和三角裤头儿,不禁“啊”地尖叫了一声退回屋里,丽丽只身进来关了门说:
“李大夫,余科长的爱人难产,王大夫让我来叫你,你赶快穿上衣服走吧。”
李玲玲没说什么,就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出去时,那个男人还站在门口,看见玲玲和丽丽出来了,就必躬屈膝地说:
“就辛苦你了,李大夫,真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李玲玲没有理他,径直朝妇产科走去。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手术,余科长的爱人和孩子都脱险了,从手术室出来,李玲玲脱去手上的胶皮手套,余科长迎了上去,紧紧地握住了她的那双白细的小手,感激地说:“李大夫,多亏你了,多亏你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李玲玲摇摇头,微微笑了笑,转身走了。在她的记忆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握手,而且握的是那样的紧,他感觉到男人的手是那样的有力,但她又莫名其妙的觉得那双手很脏,她来到水龙头前,用肥皂将自己的手搓洗了足足五分钟。
李玲玲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午夜两点多了。她打开门进去拉着灯,突然发现小刘正紧紧地和男朋友搂在一起睡觉,而且可能由于天太热的缘故,连被子都没盖。他被这对多情男女纠缠在一起的裸露的身躯,惊得目瞪口呆,差点叫出了声。她一转身拉上门,跑了出去,同时一阵异样的骚动,使她浑身颤栗,心跳得像怀里揣了一只兔子。跑到马路上,她的心跳依然无法平静,而眼前那如同蟒蛇一样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赤身裸体图总是不能消失,她浑身上下一阵又一阵的燥热,脸火辣辣地烧,同时又感到无比晦气。尽管裸露的身躯对她作为一个大夫来说,并不感到陌生和新鲜,但那场面毕竟非同于手术室或人体解剖学课堂上。她感到自己被玷污了,有一种被强奸失去了童贞一样的感觉。她在马路上遛达了一会儿,又产生了一阵恐惧感,就想起父亲上的是夜班,便决定到父亲的地窝子去睡……
然而,李玲玲没有想到她在父亲的床上睡了一宿,却引起了父亲的猜疑,但谁又能说李宝仓对女儿的猜疑是丝毫没有道理的呢?
第二天,李玲玲回到宿舍再次见到小刘时,两人都感到不好意思,特别是李玲玲更感到羞愧难堪,好像跟男人睡觉的是她而不是小刘似的,小刘的脸红了一会儿,反倒没事儿人一样地对李玲玲说:
“昨天晚上委屈你了,小李。”
李玲玲依然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她不知该对小刘表示的歉意说些什么。
“那家伙真坏,”小刘又说,“昨晚儿看罢电影他把我送回宿舍,看你不在就赖着不走了,我还想你值夜班儿,也就……”小刘说着,脸上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声音有些微微振颤。
李玲玲仍然没有吱声儿,心想这家伙脸皮真厚,一个大姑娘家干了那种事,被人发现,互相心照不宣也就罢了,还有脸给人解释。小刘怕李玲玲把自己与男朋友睡觉的事给人传出去,就想讨好李玲玲:
“哎,听说你家要房子,要上了没有?”
“没有,我家啥门路也没有,哪能要上个房子?”
“那个余科长不是在总务科管房子吗?你给他老婆做的接生手术,今天我上班时听说,要不是你恐怕连他老婆的命也给搭上了,干脆你乘她老婆还没出院,去问一问。”
“我又不认识人家咋好问呀。”
“你给他老婆接了生,不就算认识了,你哪天抽空多少买点儿东西,给他些面子,等没人了,你把这事儿给他说说,你把他老婆的命都给救了,再这么抬举他,他还能不给你个答复。”
李玲玲觉得小刘说得也挺有道理,就想了想说:
“要不,我明天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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