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奴

人人都说上班奴很苦，在华灯初上背后，在城市灯火辉煌里，总是藏着太多为生活拼尽全力的心酸。每每夜深人静吞咽了几许的委屈，总想有一天能把它变成“老子不干了！”可是第二天，又好像骤雨初晴，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上班再累，有8小时制，再加不完的班，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企划书，总有消停的时候，可是孩奴，跟谁谈加班费？和谁商量倒休和调休，况且对于一个带着熊孩子的妈妈来说，如果有条件提，还能轮得到你吗？

上班点，一头扎进了地铁，倒5号线时，在那个角落，碰到了一大家子的人，大概做了两站地左右，就在他们的对话和抢坐时整明白了彼此之间的关系。爸爸，妈妈，两个熊孩子，一个大约三岁左右，一个大概还不到一岁的样子，妈妈的妈妈，妈妈的姑姑，妈妈的表妹。一开始，姑奶奶抱着小的坐着，陆续地有人下车，大家自觉让坐给大孩子，姥姥抱着大孩子，大孩子小孩子要吃东西，大概是小姨就要负责拆袋子拿薯条给他们吃，又怕薯条洒了一车厢。一根薯条未吃完，小孩子就开始哭闹，姑奶奶坐着抱着不行了，转手给妈妈。短头发，迷彩服，小个子的妈妈，大概是两个孩子，两只手都用来忙孩子了，也顾不上打扮自己，虽然看起来年岁不大，但是大概因为操劳孩子，有几分憔悴。妈妈抱来孩子，从姑奶奶那里接过来背带，裹着孩子不停地摇晃，大概是人多车厢里燥热，孩子穿得又多，不停地苦。车上人又多，早高峰，原本就起急易燥，这下子很多的眼神都被吸引过来了，肯定是不满呀。这妈妈很着急止住孩子的哭闹声，可是越急越哭。够扶手给他看，“多好看呀！”指座位后面的贴画，“警察叔叔来了！”连哄带吓，但是毫无用处。实在看孩子哭得闹心，告诉她，可能孩子穿多了，给解一下衣服，喝点儿水。也许是没有水，所以那个姑奶奶谢谢过之后就拿手撑起衣服给孩子哭，慢慢地哭闹得好一些了，再哭的时间久，大概是哭累了，孩子有点儿想睡了，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妈妈就不停地抱着摇着，期间老大还不时地站起来要提些要求，看那个年轻的妈妈实在有些顾不过来的样子。

十多站的路，就在孩子的哭闹，妈妈站着摇晃中过去了，可是同样做妈妈，知道这样没有把扶，挤挤攘攘中，还抱着个孩子，不停地摇晃，实在是很累很累的事情，关键还要分神操心老大。可是那爸爸，就像原本该是球场的主力队员，却跑去当拉拉队长了。他跑站远远的门边，手扶着门把，背看着扶手，又稳当又轻松。全程没有一点儿应该搭把手的意思。罕见地说了一句“还有8站就下车了”。扭头看了一眼，发现人心里素质极好，神情自若的站着。愤愤然心想，会不会有人会拿抖音拍下来，可是旋即一想，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又能管得了人家的家族事呢？可是心下却真心疼那个妈妈！觉得她背负着与那个年龄不相符的沉重。

带着那样的沉重，要下车了。大概因为刚刚提醒她孩子太热，燥，所以才有孩子的哭闹渐收，睡意初萌，也才可以让她颠颠抖抖的胳膊稍事歇息吧，所以在我临下车时，她扭过了头（横抱孩子，不好转），很诚恳地冲着我笑笑，说，“谢谢了(^～^)！”使劲儿还她个笑容，便下了车。

但是久久回不过神来，觉得所谓的，婚姻里的单亲妈妈，大概就是说这种处境的女人吧？更何况，还有两个孩子。不禁想，假如没有了姥姥与姑奶奶的帮忙（也大概是因为出行人才帮的吧？），不知还要陷到什么样的境地。活脱脱的孩奴像。

《小媳妇回娘家》里唱那个小媳妇回娘家，狼狈不堪的样子，“淋湿了大红袄，吹落了一枝花，胭脂和花粉变成红泥巴。飞了那只鸡，跑了那只鸭，吓坏了背后的小娃娃呀！”可是现在，我敢笃定，她一定没有用唱歌宣泄的力气，如果能选择，大概是能安安静静地睡个长明觉！

只是哭笑完了又觉得自己也是那个五十步怜百步的。早上还和同学们讨论各自几点起来为娃做饭，想自己每天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洗了手就冲进厨房，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洗了手又开始冲进厨房。和孩子开玩笑说老师让你写作文，有关妈妈，你一定记得这个冲进厨房的细节，这是最真实的写照，绝对不会亚于朱自清笔下的《背影》父亲肥硕的身体穿过月台的动作，那只是一个感人的动作，可是每一个妈妈，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重复了无数次的、毫无新意的饭菜，做到可口，凭借的绝对不是武林功夫，而是武林秘籍――战无不胜的秘籍――爱！

所有的人都会对你提出要求，“记得自己是个女人”，那是要求你仪态万方，姿态万千，追风的样子，可是如果你已经成了一个妈，那就请记得“忘掉你是女人”，安于平常，囿于烟火，苦心为娃吧！

2018.11.13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