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深圳遍地是黄金?
关之洲在睡梦中甜甜地笑了。可是等到醒来,睁开眼睛还是昨天的世界,她依旧借住在亲戚的亲戚家里,对方还是个单身男人。
世界怎么就这残酷?
醒来马上起床,她可不想给张启明一个好吃懒做,一睡睡到自然醒的坏印象,还不到六点,窗外微微的亮,她轻手轻脚地去了洗手间,再去厨房,她想着要不要给张启明做点早餐,一来表示感谢,二来证明自己没有白住。可是冰箱里除了冷冻柜里的肉、鱼与各种丸子,并没有一样新鲜食材,她擅长的汤米粉,根本就无米下锅。看来这个男人是不做饭的,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吃。
关之洲有点羡慕,又觉得没啥意思,人生在世,如果没有偶尔的自己弄几味小炒,煲个靓汤,天天龙虾鲍鱼又有啥意思?除了长胖。难怪张启明那么胖,明明只有三十多,看起来却像四十多,难怪找不到对象。
等了一个小时,张启明还没起床,她想了想,留了一张字条在餐桌上,背起背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按照地图指示与前期与在深圳工作师姐们请教,她很快就找到了巴士站,转了两次车,到了人才大市场。一进去大厅,她对自己坚定的信心——以为自己特别容易找工作,而且还是高薪的梦想消减了一大半。深圳是全国人的深圳,人才大市场里人山人海,要知名用人单位的档口前,你想转身都困难,太多找工作的人了,还都是与她年纪相当的年轻人。
接连在人才大市场挤了三天,也给同学、师姐们打了无数次的电话,可是没有谁有能力帮她,她还是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不是心仪的工作,而是无论哪份工作都好。她心里暗暗的骂,不是说深圳遍地是黄金吗?随便都能找得到工作,怎么她要求每天在降低,还是找不到一份廉价的工作呢?
在第三天的早上,她终于碰到了张启明,见她正在出门,睡眼惺忪的张启明带着沙哑的声音问,“细妹,工作怎么样了?要是你愿意,就拿份简历给我。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关之洲一听,顿时眼前一亮,立马将自己早就打印好的一份简历从背囊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双手递给了他。其实关之洲并没有抱什么指望,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的,还要让人家找工作?人家前辈子欠了你的吗?
第四天,关之洲还是没有找到工作,而这一天就是周六。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关门了,她徘徊在两个招收银员与前台接待的档口,她问自己,“怎么办,难道我要降低资格去当个服务员,当个一天16个小时枯坐在收银台的收银员?住集体宿舍,每天争抢着先用厕所,先洗脸、先洗澡?甚至去工厂当女工?”
当然她不肯。她读了四年的大学,她在农村长了这么多年,为了上大学,她已经付出无数的努力,甚至是无法提及的代价,她怎么可以放弃自己的梦想,如果去当女工、前台接待员,她干嘛要读高中读大学?初中毕业就可以了啊!
一个晚上睡不着,辗转反侧,心潮澎湃,一会想着干脆嫁人,一会想着要去拼搏,在这纠结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突然一阵抽搐,她看看手表,才三点多,但她再也睡不着,轻轻地坐在床头,对着淡灰色的被子发呆。她不敢出去,怕吓到张启明,只能在房间里闷闷的胡思乱想。她还剩下132元钱。
离家的时候,爸爸妈妈给了她1000元钱,粉红的纸我币,每一张都像挤出来的笑脸。关之洲很想拒绝,但她怕,怕张启明不愿意来接她,那她至少可以租一间房子,有一个月的过渡期,一个月,怎么都能找到一份好工作,那就什么也不怕了。她不忍多看肤色黄中泛黑的妈妈的脸,那是一年365天做农活,收果子,收拾家务、洗衣做饭积累下来的困苦,她不要这样的生活,她必须走出去,必须过得好。硬着心肠接过钱,她转头就走,只怕一回头,自己就掉下泪来。
可是出了深圳火车站,她看到张启明来接她,特别地感激,所以第二天马上花了300多元钱帮张家买了些拖鞋、菜板、菜刀、垃圾袋和一个玻璃花瓶,她觉得装修得这么漂亮的客厅,怎么能没有一个漂亮的花瓶呢?
现在,关之洲开始后悔,干嘛要冲动的买礼物,人家又不缺,甚至都没在意她买了这些东西。如果手里还有300多元钱,那至少还可以再熬几天。可是现在这一百多元钱,她又要坐公交车、又要买水、又要打简历、又要吃盒饭,怎么办?她开始可怕,怕自己开口向张启明借钱。
尤其是今天就是周日,她觉得就到了世界末日,她恨不得这一天不是周日,因为这样张启明就不会呆在家,她与他就不会见面。想了又想,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决定早早的起床,早早的出去,不与张启明碰面,以免尴尬。
早上6点她就打扮好了,正准备出门,忽然看到张启明的房门打开,他走了出来,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眼角还有两粒硕大的眼屎。他又穿着一套皱巴巴的条纹灰白睡衣,更显得他是又矮又胖。关之洲可没资格嫌弃人家,他现在就是她的恩人。他再胖再丑,可是却养了她这么多天。
关之洲马上用温柔又讨好的语气跟他打招呼,“张哥,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正准备出去找工作,您今晚在家吃饭吗?我做晚餐给您吃吧?”
张启明没接她的话,反而愣了一下,“你还没找着吗?这样啊,我跟一个朋友说了,他说要不你去他们公司上班吧。他们公司做财务,工作不累的。”
听到这一句,关之洲差点涌出泪来。从脚底板往上冒着喜气,不敢相信此刻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见张启明转头就回了房间,关之洲正犹豫自己是进是出,张启明又走了出来,递给她一张薄薄的雪白的上面撒满芝麻似的名片。"这是公司的地址和电话,你要么就直接去,要么就提前打个电话。哎呀,你放心,这个工作应该不会太难。管吃管住,年底双薪,一年还有半个月的有薪假期,你要是觉得还行,我就告诉朋友一声."
关之洲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喜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