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个老友,喝杯暖酒
南方还艳阳高照,却是北方大雪纷飞时节,每年的12月6、7日,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21个节气——大雪。
大雪至,雪盛也。如果说小雪节气时的飞雪是随下随化,那大雪时节,就是纷纷堆积,孩子们最爱的打雪仗游戏又可以开始了。
孩子哪怕受了多少委屈,哪怕被父母一顿没来由的胖揍,得个新玩具,吃点新零食,再与小朋友打个雪仗,堆个雪人,烦恼就随风而逝,不像成年人,受了丁点委屈、不如意,都只会累积在心底,一层一层再一层,直到再也堆不住,寻个机会就满泄而出,伤人伤己。
每到大雪时节,就是我们这些北方孩子淘气的时候,“小雪封山,大雪封河”,每到小雪,我们就常常在放学路上,跑到河边试探,先用脚大力地跺,看河水能不能被跺出个裂缝,如果能,那要小心,哪怕河对岸就是同学家,也不敢在河面走动。
其实那条河只是条小水泡,夏天雨水大的时候,最宽的河面只有20多米,但在孩子眼里就是大河了。偶尔遇到干旱时节,那河面只有三五米宽,遇到窄的地方,好像助力一跑就能蹦到对岸去。
但我从来没有这勇气,也眼见着几个高大的学长疯狂跳动后,多半还是栽倒在河沟里,跌得一身的泥。好在河水并不深,哪怕是大夏天,我们几个一米三四的孩子也能淌水过去,前提是拎着鞋子过河,小心翼翼地贴着河底往前摸,因为不小心就会踩到碎玻璃瓶,扎得满脚血。
所以我喜欢冬天,尤其是大雪过后,在河面,哦,是冰面,打着滑,就溜过河去,冲到同学家里写完作业,再一溜滑地滑过河回家。
那时的城市并不大,河这边就是马路,马路这边就是城市人,而河对面却是农村,也不算是纯粹的农村,而是父母有一方没工作,所以要靠种点地过活,而河那边有成片的土地,春天种满青菜,夏天就种白菜土豆,等到秋收时,一颗颗硕大的白菜就像一簇簇的手捧鲜花,娇艳饱满,结实青翠。
我那时很羡慕家住农村的同学,心想着等我长大后,一定要去农村种地,有一个宽敞的大院子,种满了果树、蔬菜,还有几株时时盛放的娇花。我只看到了收获,却从未经历耕耘的好艰辛,总以为做农民是一件很酷很美的事。
那年大雪,我又淘气,放学没有时及时回家,因为回家就得自己生炉子做饭,冬天生火做饭,简直非人类所能接受,偏偏北地居民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地劳作,好在冬天漫长,不用下地干活,否则谁能忍受这浸骨的冰寒?
同学家住在河的那一头最边远的角落,独门独院,还有一个硕大的水泡子,当然早就被严寒封冻。我与徐同学一起升了火,慢慢暖和起来,刚刚写了两页作业,她就起了妖蛾子,问我想不想看她怎么砸鱼?等砸到鱼,她油炸了给我尝,特别鲜!
啊!馋虫马上浮起来,满脸满屋的兴奋,两个人马上穿戴整齐,又盒了铝盆子,大铁镐,一步一步地踱到了小河泡子中间。其实我是有点怕的,怕万一冰面碎裂,我们俩就掉下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喊救命,就是喊了救命也没有能听到,我这小命可就休矣!万一同学会水自救成功,她肯定不敢再来救我,说不定我就命陷此河,只要同学不说,谁知道我去了哪呢?
可是害怕归害怕,馋归馋,这是两件事。
反正我随着她亦步亦趋地站在冰面,看她如何将一块大石头猛地砸向冰面,转头就跑,我跟着她后头跑,却不知道为何要跑,等到想明白,才吓出一身汗,她跑是怕冰面被砸破,自己掉下去。可是她竟然不提醒我一起跑,好在我聪慧,否则真是没了以后。
当然这是后面想到的,当时冰面真的被砸了个洞,只是比脸盆大一点的洞,根本没有往四面八方延伸破裂的意思,天太冷了,可是水下是暖的,只见呼呼的热气从洞底往上窜,白茫茫的,梦幻一般。多年以后,我向朋友讲起砸鱼的往事,他们都觉得我是痴人说梦,根本就是幻想出来的。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是梦,是真真的发生过。
徐同学看到热气稍散,这才走近洞口,弯腰捡起随着水花溅到冰面上的小鱼,多数都是小白鲢,细长约10厘米左右的小鱼,那些小鱼本来只是想上来透口气,呼吸一下自然清新的空气,却没想到命丧于此,但凡你奢求些不该有的,不该要的,不该想的,等待你的多数是无常的命运,能有好结果的不多,否则人人都贪心奢求,无尽无限。
那些小鱼还想挣扎,有的努力打了三两个挺,就被无情的冰面粘住,再也不能动弹。徐同学嘴角咧着,为这饱满的收获,三下两下就捡了十几条,随后拿起另一块大石头,又一次砸进冰窟窿,这一次的水花比刚才大很多,又有十几条小鱼跃上冰面,如是者十几回,我当然也抢着去表现了几次,但我扔的动作、力度都不够徐同学有力、有法、有度,反正我砸出来的鱼不到十条,这让徐同学很是鄙视,但她很体谅,觉得我年少无知,没有经验,可以谅解,反正不到半小时,我俩砸出一身汗,捡了一大半盆的鱼,那些鱼早就冻得直挺挺,没一条再蹦跶,全都很安分。
进了房间,我们脱了冒着白霜的帽子围巾,喜气洋洋地找面粉,倒油,徐同学很大气,帮我炸了一大碟子的小白鱼,而且全都是没有去除内脏的,依旧很鲜。
更让我惊喜的是进了屋,有三两条小鱼竟然苏醒过来,我就婉转地向徐同学要了这三条鱼,养在另一个小盆子里。我想着带回家去养,哪怕路上冻死了,也可以炸给妈妈吃,让她知道这是我的收获。
没想到回家的路上天黑路滑,我摔倒了几次,又冷又怕,终于嫌弃这战利品太冻手,虽然我戴了棉手套,一路左手换右手地拎着这三条小鱼,当然这鱼儿早就冻死过去,根本就是冻成一坨冰团,三条可怜的小鱼经历了无数苦难,早就成了冰乃伊。我到底将它们远远地抛到路边的冰堆里,然而一路狂奔,冲回了家。
推开屋门的那一霎,温暖混浊的暖气扑过来,我竟眼前一晕,差点倒了个跟头。不敢告诉妈妈这一天的惊险刺激,更不敢说吃了炸鱼,香得很,只说去同学家写作业,忘记了回家的时间。妈妈一早热好饭,让我吃了饭,洗了脸,又催我去泡了脚,周身慢慢暖起来,困意就浮上来,倒头就睡,恍若一梦。
现在的北方早就没了三十多年前的严寒,可是当下的冬意也是强劲有力,有朋友发来大雪压城的照片,当然也有室内温暖如春的喜气。扭头看到窗外的花红树绿,想象着一年的结尾就这样逼近。
突然想起好久不见的朋友,大雪节气,虽不是什么重要节点,可是不约一下老友,喝上三杯五盏,总觉得愧对冬意。
江南的朋友又开始做腌肉,说是用盐、八角、桂皮、花椒、白糖等调料拌好,均匀涂抹在肉上,再压在缸里放半个月,再抹一次调料,挂在灶火阳光下晾晒。我没做过腌肉,却蛮喜欢吃,尤其是四川的腊肠,每次都吃得满嘴流油,控制不住的欢喜。
如果你有腌好的肉,我有上好的老酒
咱们喝杯暖酒,做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