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草

        床铺草，就是铺在床上的草。那时候，很穷，买不起棉被。只好把稻草铺在床上，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薄薄的被子或一层床单。这样睡在上面暖和得多。最大的问题是草里容易长跳蚤，因此，床铺草是要经常晒的。

          我刚刚工作，在中学教书。邻居张老师是一个把细人，讲话要沾点小便宜，东西要沾点小便宜。就是和自己家里人相处，说话也要沾点小便宜，或藏一点私房钱。

      床铺草一般用旧的比较好，因为新的稻草，虽然蓬松，但草莽容易让皮肤瘙痒。草杆硬，睡在上面，不舒服。因为那时没有空调，没有取暖器。况且，就是有，电压也不稳定，记得后来有了黑白电视机，经常电压不稳，屏幕变成一条白线。

        因此我们经常把已经睡板的床铺草抱出来晒晒，也没有谁觉得不好意思，大家都一样。一般是上班前抱出去，下班回来收起来，晚上很暖和很蓬松。

         那天，一早张老师有课，他老婆是一个后勤人员，谁知道她中途回来把床铺草抱出来晒了。

     晒草的时候，竟然有意外收获。她发现床铺草下面居然藏着几十元钱，  这下可好，她当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打进教室。岂料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灵机一动，他老婆不动声色，依旧去上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中午下班回到宿舍，张老师一看，大吃一惊：不好，床铺草抱出来晒来，我的钱呢。于是，他就开始不停地翻找在外面地上的床铺草。

         他老婆也不吭气，就倚在门框子上，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着在不断翻晒床铺草的张老师，看着张老师披头大汗的在翻晒床铺草。她发话了，“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呀。”过了一会，他老婆又慢条斯理的说，翻一遍不就行了，老翻干嘛，晒晒就行了歪。

       张老师也不搭理，只管翻。把所有的床铺草，一把把抓起来，再翻个面，非常细致，就像翻晒粉条一样。

       我站在门口，看到张老师的行为的确有些异常。我们一般用一根竹杆，往草下面一插，然后一挑，草就翻过来了。因此看到他忙活得像狗子过不了河的样子，又不知就里。再看看他老婆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也不能多问，只得进去。

        一会只听到隔壁咣一声关门，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张老师老婆的河东狮吼：“你不得了了，居然背着老亲娘藏私房钱！”

     只听到张老师怯怯地说“声音小点，人家听到不好。没有，真的没有。”

       责问：“还说没有，你回来后，就一头钻到床铺草里翻到现在。恨不得用脑袋把床铺草下面的泥巴都犁一遍，还说没有！”

       “最后问你一遍，到底有没有？”那是审讯时的最后杀手锏，在对方意志快要崩溃的时候重重地一击，便大告成功。          这时，张老师已经全然没有了底气。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败露，于是溃不成军，只得投降：“我认错。就这一次。”那时的公房也不隔音，每一句就像是讲给我听的。妻子一面扒饭一面看看我，我也笑，我说：眼光不能这样看我噻。

        正在吃饭，张老师进来，说：管老师，吃过了吗？明知故问，我说正在吃吃。我知道，他是觉得不好意思，过来打探一下消息的，看看我有没有听到他的逸事。我只好故作惊讶地说，你们吃这么快呀。

      张老师唯唯诺诺地走了，床铺草几乎毁了他一生的清名，我想你为什么藏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