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之美学探索(六)
肖旭
“诗者,根情……”(白居易)
“诗缘情而绮靡。” (陆机《文赋》)
“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诗大序》)
诗,就是这样一种感情的结晶,感情激动的产物。这感情是贯穿着、伴随着或者渗透着诗人的志,即他的思想、理想、意志、愿望,他的感受及其对感受的认识和理解的,但所有这一切的“中介”是情,关键性、决定性的因素是情,是“情动于中”。
有情未必就有诗,但凡诗必定有情。
无情未必真豪杰,无情必定非诗人。
没有感情就没有诗,没有强烈、鲜明、深刻而又个性化的感情,就不会有真正深刻而独特的好诗。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李白:《黄鹤楼送盂浩然之广陵》)“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赠汪伦》)
李白要是没有对友人真挚热烈的深情,没有比潭水更深、比江水更长的友情,又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千古绝唱来呢?
同样,杜甫要不是有着深沉的忧国忧民的感情,也是肯定写不出《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兵车行》、《丽人行》、《官军收河南河北》等等那许多千代传颂的现实主义杰作来的。
忧国忧民的感情也好,真挚热烈的友情也好,“愤怒出诗人”的愤怒也好,“非长歌何以骋其情”的激情也好,其源皆出于爱——爱祖国、爱人民、爱生活的爱,爱生活中一切真、善、美的东西的爱。
点燃诗的感情,点燃热情、激情的是爱,激起愤怒、忧伤和哀怨的也是爱。爱祖国、爱人民,才会为祖国人民的灾难而忧虑,才会“先天下之忧而忧”。爱生活、爱人生,爱一切真、善、美的东西,才会为人生的不幸感到哀伤,才会对生活中的假、恶、丑深恶痛绝,才会因真、善、美的东西遭到破坏和践踏而无比愤怒。
为什么我的限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艾青《我爱这土地》
只有爱得深沉,才会有火热的激情、强烈的憎恨、冲天的愤怒和深深的哀怨,只有爱得深沉,才会产生各种各样的诗篇。所以我们说:
诗,就是爱。没有爱就没有诗。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郭沫若《炉中煤——眷念祖国的情绪》
我来了,我喊一声,迸着血泪,
“这不是我的中华,不对,不对! ”
——闻一多《发现》
假若我们不去打仗,
敌人用刺刀
杀死了我们,
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
“看,
这是奴隶!”
—一田间《假若我们不去打仗》
这些烩炙人口的诗篇,这些激荡人心的诗句,都是用炽烈的燃烧的爱写成的。诗人灵感喷涌、杰思如泉的时候,一定是他心中的爱熊熊燃烧的时候。一旦他爱的烈火熄灭,心灰意冷,诗情和灵感也就一起冻结,诗也就不可能产生了。
所以,屠格涅夫晚年在回答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再写作时曾无限感慨地说:
“以前每当我构思写作的时候,总是被爱的狂热激动得发抖。现在这种情形已经没有了。我已经衰老,既不能爱,也不能写作了。”
所以,皮沙列失说:“诗人,作为一个热情的,敏感的人,一方面要了解社会生活的每一次脉动的十分深刻的意义,同时也一定要用全力来爱他认为是真、善、美的东西,来恨那妨碍真、善、美的思想获得血肉并变成活生生的现实的大量卑鄙龌龊的勾当。这种爱是和这种恨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的,对于一个真正的诗人来说,它构成并且一定要构成他灵魂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