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忆秋斋,临风怀周公——读《秋斋临风》兼怀周乃复先生逝世一周年
牛年惊蛰前后,持续阴雨天。“最难风雨故人来”,3月7日,虽是星期天,我仍起个大早,驱车回慈溪,为赴周乃复先生追思会之约。从宁波北上高速的时候,还只是落毛毛雨,等开到长溪岭隧道前,看见“慈溪界”路牌,雨就下大了,挡风玻璃上水雾茫茫。
急匆匆赶到追思会现场,慈溪图书馆5楼会议室,里边已坐了三四十号人,周先生之子周天作为家属代表,慈溪市原副市长龚建长,都在场,方向明主任主持追思会。操办会务的童银舫、王孙荣两位老师向每一位来宾赠送最新印成的文集。在周公逝世一周年到来之际,稻读公社出钱出力,编印了厚厚一册的《秋斋临风:周乃复先生纪念集》,装帧素雅、印制精良,先生有灵,殊可告慰。“秋斋”是周先生家中书房名,公亦以此自号“秋斋老人”。
▲《秋斋临风:周乃复先生纪念集》
为编印此纪念集,慈溪上下十分重视,专门成立了周乃复先生纪念集编辑委员会。纪念集的最后,就是由编委会总结的“编后记”,开头这样写道:2020年2月21日,周乃复先生遽然离世。在之后的日子里,全国各地的师友撰写了大量挽联、悼诗和追忆文章,稻读公社于周先生逝世“头七”之际,在微信公众号特设“追思”专栏,每日推送纪念诗文,直至“五七”。——我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一年前。
《秋斋临风》分上下编,上编为“回忆与悼念”,收辑纪念周先生的诗文、唁电、挽联等;下编为“生平与学术”,选录反映周先生生平的辞典条目、报刊专访、著作论文目录以及先生的学术自传《我的漫漫求知路》一文。上编里收的诗文,其实大多都于去年在稻读公社公众号里推送过,包括我的那篇小文《怀念周乃复先生》,如今结集付梓,白纸黑字,一一重读,更增庄严之感。励双杰老师事后说起,他对纪念集中的两处观点最认可,一处是方向明主任代表慈溪市作家协会敬献花圈时题写的挽联“学问最深厚,文理兼容,深耕海地有遗篇;德行最高尚,老少无欺,提携后生无私心”,另一处是拙作中谓周公“是我心目中真正的一代完人”。
周公的道德文章和人格光辉,早已为大家所熟知,不用我复述。纪念集里的个别文章个别段落,我读后深感欣慰。例如罗映堂老师《音容笑貌今犹在——纪念周乃复老师》一文回忆周公生前两次罕见的开怀大笑,第二次记2014年8月10日周公到他家做客,聊天时被罗老师八岁的小孙女撞见,小孙女夸周爷爷真帅、像明星,周公乐了,问帅在哪里、像哪个明星,小孙女说“你的短袖衫和杨洋一模一样。你戴着眼镜,比杨洋还帅”,周公大笑不止。——我读到此处时,也已嘴角上扬、忍不住笑。这就是我认识的周公,日常看似严肃,但不乏幽默感。寥寥数语,真让人感觉周公音容宛在,如闻謦欬。文集中还放进了周公哲嗣周天老师写的《我和我的父亲》一文,我是首次读到。在追思会上,我是第二次见到周天老师,第一次即是于去年设在慈溪殡仪馆的周公灵堂里。周天容貌酷肖严亲,没想到他写的文章,清新质朴,同样很像周公。一读开头两段,我就被深深打动了,“世纪公园西南角的四株樱花树今年开得特别早,一时繁花似锦,流光溢彩,可仅仅不到半个月就凋谢了,不过明年的这个时候它还会再开。今年2月21日,跟病魔抗争了整整43天后,86岁的老父亲撒手人寰,可我的老父亲却永远不会再见”。
这本纪念集还有一大好处,那就是整理印发了周公生前不同时期的各类照片,使后来者得以更直观地瞻仰先生之风,其中不少照片都是初次公之于众,尤其是2014年拍摄的一张周乃复先生全家福,照片上八口人,周家二老儿女双全、祖孙同堂,真是凑成人世间再幸福不过的一个“好”字。此外,在龚爱茹老师《“做真学问的老周”》一文中,我特别注意到一张配图,那是拍摄于1988年5月的老照片,照片中坐着五位老先生,从左至右依次是周乃复、李公亭、徐长源、姜彬、路工,老先生们舒展、得体的身姿,令人时隔数十年,依然能亲切感受到老一辈知识分子的优雅与睿智。我时常在思考,我们纪念老先生、怀念老先生,我们更应该向老先生学习什么?看到这张照片我想到了,在这个时时处处弥漫着焦虑、充斥着速朽的当代社会,我们就应该学习老先生们当年踏实做人、认真做事的那份从容不迫。
追思会当天,午饭过后,我并没有立刻回宁波,而是独自到慈溪城区的解放西街走了走。我曾在慈溪工作三年,当时便租住在这一带,也是在那三年里,我认识了周公,从此结缘。正月早春,细雨微寒,我收了伞,踱进街边的一家咖啡馆,一个人静静地喝杯咖啡。我想起周公生前,嗜好烟酒以外,还爱喝咖啡——这在他们那个年纪的老人家,几乎难以置信。可惜十年前的慈溪街头还没有什么像样的咖啡馆,现在则如雨后春笋、比比皆是。说起来很巧,3月7日这天正好是周乃复先生的公历生日。我坐在咖啡馆里,对着空荡荡的长条桌,却仿佛看到周公就端坐在我面前,微笑着也在喝咖啡。——周公,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