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报】元农：熊兵风采（中篇小说连载之三）
熊兵风采
文/元农
三、功过相当
元旦进机关，参加的第一次股务会短小精悍，不到三十分钟就结束了。说是欢迎他，实际上是给他介绍一下管理股的基本情况。他认识了炊事班、小车班、公务班的全体同志。
炊事班刘班长，68年的老兵，未婚，山东人，憨厚实在，平易近人，好接触；给养员靳汉阳，70年老兵，未婚，湖北人，精明能干；炊事员赵宗治，新兵，当兵前在国营食堂当厨师，也是参谋长看上的人才，带到部队，留在机关食堂做小灶，来了首长做酒席。他有技术，有点盛气凌人，不屑一顾的模样；炊事员张文灿、李晨曦、周广发、王明谦都是新兵。
团部设有招待所，通信员兼招待员，清一色的新兵，班长是周广森，招待员王相乾、马文安等人都是回郭镇的，他们平时负责给首长办公室送报纸，送开水，来了首长搞招待。
招待所设有小灶，平时不开伙，来了上级首长，临时从机关炊事班抽人，生火开灶搞招待。
小车班有七辆北京212吉普车，一辆大轿车，两辆解放牌大卡车，班长马国新，大小司机有十人，一周一徐一杨六马，号称骑兵班——“小马”多。
股务会结束后，孙协理就带着元旦来到打字室。元旦已经把打字机擦洗干净。孙协理坐下示范打字的要领，先在滚筒上卷上蜡纸，掀动打字机的按键，“啪嗒，啪嗒……”一个个铅字敲打在蜡纸上,说到“笔画多的字适当用力，笔画少的用力适当轻点。特别是像一和标点符号，不敢用劲敲，小心把蜡纸敲出窟窿，印出来的文件就成了墨疙瘩。”
孙协理示范讲解了一遍。
元旦就上机练习打字了。装好了蜡纸，“啪嗒，啪嗒”敲着铅字，这一行很快就打到头了。
孙协理指键说功能：“这是换行键，轻轻一摁，就会跳到下一行。这个键钮是退格键，每摁一下，退一个字位。文件开头退两个字，用的就是这个键。也可以摁住这个键，把字钳拉到要打的字的位置，制作表格要经常用到这个键。”
元旦逐键试用，挺灵活的，“哎吆，打错了一个字。”
孙协理打开一个装有深绿色液体的小瓶子，一股香蕉水的味道，瓶子盖子上有个小毛刷，蘸了点绿色液体，说道：“这是改正液。涂在错处，等改正液挥发后，还可以重新打字。文件打好后，要送给拟稿人校对，凡有错处，都用改正液修正。改正错别字时，要把蜡纸掀开，防止蜡纸和衬纸粘在一起。”
元旦照着孙协理说的，涂上了改正液，轻轻吹了几下，改正液挥发，盖住了打错字的痕迹。
孙协理说：“就这样慢慢练习，一星期后就可以正式打文件。制表格时，要在蜡纸下垫一块刻字的钢板，用直尺比着，使铁笔划出表格，再把画好的表格装在打字机滚筒上，打出表格上的数字。有时还要画曲线，那就要用到曲线尺、圆规等工具。今天先学到这吧，马上就要吹熄灯号了，洗洗睡觉吧。明早六点，广播里吹起床号，到司令部门前集合，参加跑操。别迟到了。参谋长会不定时的点名。迟到让他抓住，会惩罚人的。我回家了。遇有急事可到家里叫我。”
元旦把孙协理送到门口，看到小车班的同志都在走廊卫生间洗漱，孙协理交代元旦：“打字室闲人免进，你可要把好关。”
元旦送走孙协理，插上门销，拉上窗帘，继续练习打字。
“当，当，当”有人敲门，元旦以为孙协理又回来了，急忙起来开门。原来是司机小张，是他把元旦拉到了机关来，元旦不便将其拒之门外。
“有烟没？”小张伸着两个指头问道。
“没有，我不抽烟。”
“不会抽烟要学会让烟，在机关当兵，不会让烟吃大亏。”小张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让元旦抽。
“我真不会。”元旦没接烟。
小张划着火柴，引着了香烟，坐到打字机旁，抽着烟，玩弄着打字机。
“别动！这里闲人免进，你快回去吧。”
“我又不是闲人，咱都在一个部门工作，老文书在这时，我经常来这里。”小张满不在乎。
“你快走吧，协理员刚刚交代的。”
“怕啥呀，当了司令部文书，已经是十拿九稳的干部苗子了。”
“瞎说！我啥都不会，试用几天就回二营了。”
“小张，小张，谁看见小张了？”小车班马班长在走廊上喊叫着，找小张。
元旦说：“你快走吧，班长叫你呢。”
“给我几个信封。”小张催着元旦。
元旦跑进里间，拿出自己的白皮信封。
小张说：“谁要这呀，我要印有部队番号的信封。在这呢。”他打开抽屉，果然里边有几叠子信封。他抽出几个信封掖进兜内，扔下烟头，用脚尖踩灭，开门走了。
“这是你进的地方吗？！”马班长在走廊训小张：“说你几回了？想不想在小车班干啦？”
“想。”这是小张的声音。
“还不把信封送回打字室！这让参谋长知道了，你两个都得滚出司令部！”
元旦吓得满头大汗。
小张跑进来扔下信封又走了。
元旦关住门锁，心还在嗵嗵地跳。他拉开每个抽屉看看，里边有首长简历、一把带枪套的五四式手枪、机关干部战士花名册、信封、信笺、稿纸、一摞子等待打印的文稿和表格，上角有首长签发批示和保密等级。元旦抽出最上面这份文稿，中国人民解放军坦克十三师第五十团第四季度训练命令，绝密等级。签发人穆。
“穆是谁呀？”元旦问自己。
他打开机关干部花名册，从头看到尾，只有一个姓穆的，他是参谋长，元旦心里一哆嗦。又打开文件柜，找出一份训练命令的成文格式，在打字机上换上一张新蜡纸，照着格式开始打制训练命令。
打字，对于新手来说，难度真是太大了。为了找到一个字，元旦可能要把字盘上3600个常用字过滤了一遍，有时还会从眼皮子底下遛过去，因为铅字都是反字，很难辨认的。
不知不觉天已经透亮了。当元旦在字盘上找到这份命令的最后一个字时，起床号响了。这份文件共七页，约三千字，元旦用了七个小时，每小时平均打了400字。
元旦赶紧扎上腰带，佩戴武器，第一个跑到了集合地点，看到穆参谋长已经等候在那里。
七天七夜，元旦除了吃喝拉撒，没脱衣服没上铺，始终坐在打字机旁打材料。困得睁不开眼了，就趴在打字机上迷糊几分钟。当他打完积压的所有文件和表格，身子已经撑不住，躺在里间睡着了。
参谋长从走廊经过，看到打字室大白天的关着门。他敲了两声门，里边没动静。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回声。气得他火气冲冲进了小车班。对值班的小马说：“叫你股长、协理员跑步来见我！”
“是！”小马跑着去叫股长了。
不到三分钟，郭股长和孙协理跑步到了小车班，赶紧给参谋长敬礼打报告。
穆参谋长满脸的横肉铁青，发火道：“打字员上哪了？”
郭股长说：“在打字室，他从来不出屋。”
参谋长命令说：“带我去见他。”
几人来到打字室门前，参谋长把门敲得震天响，把各办公室的人惊动出来，站在走廊上朝这头观望。
元旦就是不出屋，不应声。
郭股长、孙协理吓得不轻，赶紧跑出走廊，扒住窗子往里看，却看到元旦和衣躺在铺板上，两条腿耷拉在铺板下。他们敲着窗子大声叫：“小元，快开门！”
元旦猛然起来，跑到外间开门，看到穆参谋长怒目圆瞪，把门神似地站在门口。郭股长和孙协理从外面跑进来，他们要护住参谋长，怕他动手打新兵。
穆参谋长看到，元旦的小白脸上鼓着两只红肿的蛤蟆眼，样子挺吓人的！他把元旦推进屋，质问道：“你在干啥？”
元旦怯生生地说：“睡觉。”
参谋长吼道“吊儿郎当机关兵！大白天，为啥睡觉？”
元旦颤抖着，说：“我，我，我加班打文件了。”
参谋长问道：“打的文件呢！”
元旦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子蜡纸，战战兢兢地说：“积压的材料，都打出来了。”
参谋长接住看看，沉甸甸的，有上百页。他把蜡纸扔到桌上，甩手走了。
郭股长摇晃着元旦的双肩，吃惊道：“没说梦话吧？这些文稿，老打字员也得打一个月，你才来了几天，全打出来了？”元旦被摇晃的昏厥了。
孙协理叫道：“快抬到卫生队，快！”
同志们七手八脚抬走了元旦。
元旦白天睡觉，违反军人大忌，本来要挨处分，却因他出色的完成了本职工作，功过相抵，不奖不罚，这事也就悄然过去了。
但在整个机关，都对这熊货翘起了大拇指。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柴振宽，笔名元农，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回郭镇传奇》。
责任编辑：白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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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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