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有奖大赛】李璟丨在土能卖钱的日子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李璟:笔名白杨,1962年生,毕业于河北当代文学院汉语言系。现任万荣县王李中心小学校长。山西省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运城市书法协会会员。喜舞文弄墨,曾在山西、河北、四川等省市级报刊杂志发表小说、诗歌、散文60余篇(首),获国家级各类征文奖5次;获省级征文奖6次。

在土能卖钱的日子

李璟

土能卖钱?能?不能!不能?能!

村里人打死都不信。

可社会社会,就是这么奇这么怪,就是这么有滋有味。尽管你姓王的说我要是说的是假的你把我王字颠倒着来写,可老天爷赐给李家屯的三面环绕的两三丈高的黄土崖,几十辈辈就没卖过一锨是真的。但在它上面种啥长啥也一点点都不假。

先不说能卖不能卖,咱先说那年李家屯分地的事儿。村里人说叫分地,国家叫责任田到户。

就因为这,老汉和老伙计,老汉和老伴,老汉和儿女都脸红脖子粗了好一些日子。

年长者的看法是:责任田,这名字还不是地?地还不是土的,土就是土,你把他叫成金子咋?真的还能长出钱?要是外咱就先给他叫白馍试试,看他狗日的能长出叫咱吃饱的白馍不?

年轻人的说法是:说不定!你试着种一下白馍种一下钱!收不下才怪哩!

结果,年长的说后生是“真真是一窝子憨憨”,这争议才像偏西的阳婆压了山,和夜一样宁静了。但,这到底叫地还是叫责任田的说法,又和梦一样,十人做的就有九个不同。

那天,巷头的老槐树底下,队里的社员团聚得特别齐楚,比五黄六月龙口夺食都全,比年尽月终“分红”都全。男女老少还有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就连在县城开羊肉泡馍馆子的李四都骑个电驴子回来啦。李四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故意的,反正电驴子赶停时叫的声音贼大,把生产队长跃进的讲话都雷电劈树枝样咔擦断了。

跃进能高兴?这事搁到你头上你说是你能高兴?再说大家都晓得跃进今天是最后一天当队长最后一回人模人样代表政府说话。

李四,你娘的你眼睛瞎啦还是耳朵聋啦?你不瞅老子在传达党和政府的好美政策哩……

跃进骂着,李四脸就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嬉皮笑脸着两手合十作揖。

跃进继续讲。

李四就从口袋掏出红星烟给汉子们散……

老槐树下立马烟雾弥漫着让女人都不由自主的伸长鼻子闻的奇香。

跃进讲完了,李四就把一整盒红星烟划着一道金黄光扔给跃进。

跃进燕子捉虫似的逮住,把红星烟背到身后,说,下来咱就开始捻纸团分地。

队里的会计怀里抱着个白洋瓷盆,洋瓷盆的口用土布黑夹袄盖着,只在盆对边留了条小缝隙,这缝隙大白天的也黑咕隆咚,但手可以伸进去还能摸到底。

村里人麻雀弹高粱一样争抢叽喳。

队里的保管坐在队部的坷台上记姓名记地块……

李四,你往手上搞个油。吃了李四红星烟的汉子兴高采烈地说,贵贱不敢捻下外干疙瘩……

李四挽胳膊抹袖子手指甲把洋瓷盆底扣得吱吱响……

看把他娘的脚丫子摸啦……我就晓得狗子你是外狗屎嘴,你妈的你不吭气你不放屁,说不定这庙后头还没这窟窿哩!

管我脚事,你外命到那儿了,再说你一天挂羊头卖狗肉的,钱把你袄布袋都快蹭破啦!狗子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股的嘴里溅着唾沫星子回击。

李四还真就消了村里人的心头病。还没抓纸团的也不急了,反正那块烂地被李四抓走了。于是,好多人就幸灾乐祸地用眼里的余光斜李四的脸。

李四,别往心里去,塞翁失马哩,很难说是红是黑。

很难说……很难说……李四附和着。

李四,你要不要地都和庙里的和尚一样,再说外土能长钱?

对对对……土不能长钱。李四应答着。

李四,你他母的你少吃一盒红星就顶咱对里好劳力一年分的红……

村里人就是这,信自己的手捻的。打情骂俏够了过瘾了,就各回个家了。

黑夜照样来。

日头依旧出。

渐渐的村里人就觉得这责任制后左邻右舍都有点不对劲了。

啥不对劲了?哪那不对劲了?可用言语还不好说透亮。就只能在肚子里憋着,发酵着……

终于有一天,村里有名的首屈一指的种庄稼把式把他的骡子卖了。

村里人就背寻思:为啥呢?

日子摇呀摇。有人说老把式长老把式短。有人说老把式的风事鼓捣老把式雨事。还有人说,你们说的是个球!老把式卖骡子是嫌给你们干活是公公背儿媳妇出力讨不下好……

村里人想想,也对,只有这话靠谱。你说给你种上几楼玉米谷子麦咋要钱?就没个人情?再说自古到今人情是卖斤哩还是论堆?

接下来的日子,犁耧耙耱还真的不用牲畜了。

再接下来你都晓得了,李家屯和全国的农村一样八仙过海的日子到了。

李家屯的地盘上果树占了麦田,桃树吃了麦地,葡萄、西瓜、大葱齐上阵,把李家屯这个在飞云县有名的产小麦名村舞弄的很难寻下一大片麦田,能见到的就是李四干疙瘩上的四五亩清明时节不和桃花梨花杏花争奇斗艳,只顾绽绿吐翠的麦苗。也许是见多了花的艳丽,村里人乍一见李四的麦苗,都觉得绿得日怪绿得可眼绿的可亲……

村里人开始往外跑了,李四还在开羊肉泡馍馆。

村里人大部分往外跑的时候,李四的羊肉泡馍馆改名叫汾河一把抓了。还有李四逢年过节回村里都开着小车,狗子说,去年开的是面包,夜个回来开的可是金刚,十几万哩!看咱这一辈子黑明不睡能挣下吗?狗子说这话时跃进不在场,后来,跃进不知咋就知道了,跃进就不分场合也不避人的回击狗子,狗子他嫩得太哩!他还是青瓜蛋子哩!李四他凭啥张狂哩?要不是翠仙,我靠不住(村里人对起初同意后来知恩不报的人和事说气话时专用口语)叫他投机倒把,靠不住给他记工分靠不住……

也许是应验了老仙人凤凰落架不如鸡的话,跃进这话说过的第二天,婆姨先是和跃进干了一仗,接着跨过鸭绿江和李四婆姨干了第二仗。听劝架的人说,人家寻到她屋里打她她都不敢还手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这还不是裤裆里头摸泥巴你说是啥?……你瞅外货,穿得像干公家事哩!

后来,村里人等李四和他婆姨的故事,结果,从春等到冬,等得鼾水都咽干了,也没见到或听到二人的丁点战事。可跃进的桃色新闻却跟雨后的崖头上春风吹又生的草一片一片地冒……

跃进给婆姨三番五次起誓,我要是有外事我睡不到天明。

可跃进睡一个天明又睡一个天明。鬼事都没有。

那年的五黄六月,李四叫来外县的收割机给自己龙口夺食。司机的年龄看上也不小了,就是这,回头转弯还硬是把收割机鼓捣到丈把高的干疙瘩崖底下,把贼亮贼亮的割台扭了麻花。好在人没事,可一个割台司机说值一万多。李四说,伙计,你从解(hai)县来,不容易,可咱俩能见面是千年修的缘分,说钱就不够意思见外了吧?!修,修,咱回家喝几杯去,叫我老队长进娃(村里人关系好的人只唤对方名字中的自己认为最亲的字)陪你喝美……

后来发生了啥,村里人不知道。村里人只知道跃进陪解县司机喝美了。村里人还记得就是当年,应该播种的秋分的前三后四李四没种麦,寒露了李四的干疙瘩上还是没些许的绿。村里人思付:这狗日的财迷鬼怕不是又生下啥鬼点点了?

日子就是这么变魔术一样神奇,村里人一想,李四就来事。

老天爷立冬了。村里人袖着手在巷头老槐树北边的李氏宗祠坐北朝南的向阳的廊亭下晒暖暖。晒着晒着,又把李四晒回来了。

李四下了小车,和以往一样。晒着哩?!边打招呼边从呢子大衣口袋掏黄盒的芙蓉王,那烟盒上的金字,在阳婆下闪闪发光的刺人的眼。

回来啦?汉子们就立起身把手从袖笼里抽出,搓着巴掌迎接李四。

干疙瘩今年咋没下种?你狗日的怕不是种金子呀?

想种哩,这不,这回回来就是计划咥外活呀!

真的?咥啥活?和李四同年等辈的七嘴八舌,你狗日的吃肉能不能叫我的喝些血汤啃点骨头……

这回的活要是定了,保证让大家有挣钱的窝,男的女的都能……

古槐边,祠堂前,阳婆里,汉子们人勤春早着致富梦。李四说我回家看看我老娘,你们晒,你们晒。李四开着小车进屯里了,小车屁股后头弥漫的汽油味久久不散。汉子们的心还被李四挣钱的话鼓捣着:这鬼说的话能信吗?

屯子里难得的雪花飘下来的时候,李四又把推土机、挖掘机轰轰烈烈引回村里了。推土机村里人见过,可那和人手一样日能的铁家伙就被村里人围住说长道短。白天有人眊,黑了天还有人眊。不几日,李四又用橘红色的大巴车拉回来三十多号外地汉子。李四说,这是从山东专门聘请的工程队,是给咱村建轮窑的。这下,原本住麻雀和老鼠的队部(生产队办公的地方),炊烟袅袅,馍香,油香,菜香,还有说不清的味道,叫村里满脸皱沟满头白发的人都说一辈子都没闻过。饭菜的事说说就过去了,可李四婆姨翠仙天天进出队部的事就不比饭菜说说就完事了,再加上进娃(跃进的小名,村里人十有八九都有小名或绰号,老人说有外号就一生平顺。)三天两头也进出队部,你说这风言醋语的这话茬啥时候能停?

村里人在屯子里闲言碎语着。

村外,人见人愁的被李四捻走的干疙瘩土崖,一天一个模样地在变。推土机在吼,挖掘机在唱,那崖就乖乖地变成了城墙,又变成了由土墙围着的城。那墙笔直笔直的,墙面上裸露着大自然沧海桑田的痕迹,有的似书法行云流水,有的似水彩画栩栩如生。但那底色全是龙的传人的皮肤色,金黄金黄地流着光。崖下村民素日里堆倒如山的垃圾,一觉醒来不见了,村子也不知啥原因敞亮得叫人呼吸的空气都清新得沁人心脾。屯里人大呼小叫:我的老先人,咱一辈子见的只是土的皮毛……好我的母哩,这土咋就这么美?一层一层的像花卷馍,怪不得老仙人都说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照这样子说不准真有金子哩……

腊月来了。年味一天一天发酵。

小年(腊月二十三)那天,李四在干土疙瘩前燃放了好多好多的烟花爆竹。厚厚的爆竹皮红红的没了人的脚,村里的闲人在爆竹皮上徜徉着,下学的孩子用小手在厚厚的红色里扒拉,在寻找没响的爆竹……

大年眨眼就跑了。初一过了。十五过了。

坟头上北埝根报春的花草绽了翠吐着艳,可时令还没到惊蛰,屯里人依旧猫着冬袖着手祠堂下晒着暖暖,说着笑话,谝着闲话。说着谝着,又是狗子先想起那事。

狗子问无精打采的汉子,你们还记得那贼娃子给咱说的话吗?

谁?那个贼娃子?啥话?祠堂下立马开了锅……汉子们捉迷藏似的东南西北猜了个遍,狗子才说是李四说的那事。

球,饿死都不跟他干,王五说。

听说轮窑上的活累得要人死哩,人都累死啦还要球外钱闹啥?赵六说。

你是纸糊下的?还是干高粱秆子插的?你没吃过咱母的奶?看你外熊样!牛娃突然开了腔,祠堂下的汉子齐刷刷地盯着牛娃的鼻子牛娃的眼,我给你们说,牛娃忽地站起来,以后的日子就是这,能干人穿得崭新当老板,咱这死毛庄稼户就得靠流汗流油过活……

祠堂下一下宁贴了。静得有点黎明前的黑暗。好在有女人高喉咙大嗓门地唤汉子吃饭,汉子们就各奔东西了。

接下来的好多日子,王五晒暖暖早,牛娃到祠堂下走一圈就回去了,牛娃晒暖暖早,王五到祠堂下打个转身也走了。汉子们觉得这两人之间总有点不对劲,可谁也不说破,关键是谁能说清子丑寅卯来?知道点啥的也装聋作哑,但有一点他们清楚,王五和牛娃争执的鼻孔不通的事不是耳朵里听的跃进和翠仙的事,可跃进和翠仙的事到底是咋回事,也没一个人敢对着阳婆对着月亮摸着良心拍胸部作证。

古道上杨树吐翠柳树撒絮的日子,李四的大型做砖机开始吃土吐砖了。那个快,真的和赵六说的一样样。砖机的口小燕子饥饿时一样不分黑明地张着,年轻汉子用铁锨车轮一样填土,好像就怪你喂多快砖机吃多欢……砖坯子蹭蹭地往上窜,齐齐整整的就像走过天安门的那群可爱的人。春天的杨柳风比冬天的刀子风温柔多了,可它像发火的淑女,泥巴样的砖坯在它的怀抱里,三两天就干硬得像麻石。砖坯开始进轮窑,轮窑轮窑就是东头装进去生砖西头明天就有猩红的熟转出窑。再说,这轮窑一旦点着了火黑明不停地加碳风天雨天的鼓风春夏秋冬又一春不歇息,还有,一块砖用不了两锨土,这两锨土就能卖两三毛钱,还有这两三丈高的崖能用锨铲多少下?还有这李四这一块砖能纯利一毛还是八分?还有,还有?屯里人的日子就这样在算计李四的十万个为什么中摇啊摇……

在这还有还有哩,关键是李四致了富不说,是天经地义的靠政策靠汗水致的,跃进咋还发了财?跃进他凭啥就发财?屯里几百号汉子,凭啥李四只用他狗日的在轮窑上耀武扬威指手画脚?

李四用了跃进,是真的,而且村里的人只用了他,而且还让跃进掌着实权。你拉的煤要不要跃进说了算,你想到轮窑上打杂跃进说了算,就连都同样的风吹日晒出力流汗干活的,跃进给的工资和巴掌上的五个手指头也不一样。为啥?李四说进娃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这还不和周瑜打黄盖是一个理?嫌高啦嫌低啦,走人!想干的人拿扫杆吆哩……

屯里人瞪眼啦:这贼娃子咋变了性?真个是钱是人的胆?真个是狗眼看人低?还是李四报恩哩?还是——?

巷头祠堂下下雨天的话匣子,又开始唱这出戏。

日他母的,你就会桌子底下耍拳。王五数落赵六说,你有毒气你不会也开窑卖土?!你娃也别门缝里瞅人,赵六粗了脖子红了脸地回击王五,你贼娃子也别眼窝瞪,我要是哪天高兴了就干一下叫你眊眊……

人家卖面你就卖石灰算球啥本事?王五又激赵六,有本事弄个新鲜的叫人眊眊……

赵六不言语,赵六就是这生性,跟三国的周瑜一样,不吭声就在肚子里作文章就在脑子里想道道谋法法,这村里人都晓得,村里人还知道不出三个月,赵六就会干一般人用十个胆都干不出的事。

村里人就在心里等赵六的这一百天。等着等着李四的干土疙瘩就跟蚕吃桑叶一样快吃平了,有人就传出话来,并再三强调是跃进亲口说的,说,李四准备买王五的责任田。还说李四一年就挣了六十万。还说李四一年就给跃进十二万。还说李四今年计划竞争村长哩,李四已经是乡人大代表啦,还是县龙头企业模范和纳税先进致富带头人……

又是一个难得的下雨天。李家屯的地理位置很特殊,三面环土崖北边临沟。你说这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的,可这李家屯的雨也鬼使神差的不好下,明明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手指头都指着李家屯了,可那雨偏偏就下到离屯子十来里远的不需要雨的东城和西县,屯里的玉米旱得叶子都扭了麻花了,雨要么洒点地皮湿,要么刚下着毒辣辣的阳婆又给晒球没啦。像今个这透雨,还真是腊月的西瓜六月的雪。于是,累得快垮的汉子就齐刷刷地聚得特别全,连耿爷都加入到这巷头的祠堂下,和儿辈孙辈嘻嘻哈哈……

耿爸,赵六唤,你不是说你是神眼?你看咱这屯子日后朝啥日子发展?

朝啥日子?哼,不出三年,猪一千牛一万,苹果多得堆成山,崖吃平土卖钱,垃圾多得堵村口,水没路风乱刮,人人都想往成里窜……耿爷有学问,说话像念诗诵词,更像唱信天游,村里人爱听,可他轻易不说,一旦说了,事后的事儿都是按耿爷说的格式来的。比方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不用牛不用信封不要电线等等等等。

后来,屯里的日子真就按耿爷说的一点不差地来了。猪牛的事应验了;苹果兑现了富民的承诺;屯外的崖吃得八九不离十的爆发了好多人;屯南那远隔十里八里坡上的山里的水都跑到屯门口游门来啦,差几寸没把屯南住的赵六的屋子给淹了(屯里人的原话是险乎把外贼灌了禾鼠)。剩下应验的还有屯子口那垃圾天天叫人眼不舒服心不痛快地赖着。村长眼见了心乱了就管,可管了白天管不住黑了,管了逢年过节管不过来平素间。村长气得骂先人,村长气得在高音喇叭上约法十章,最见效的那条屯里大人小孩都记着,就是村长说的:逮住一回罚款100块!谁逮?屯里人开始明察暗访窃窃私语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到底没打听出也没见谁在村头看。不过,村里人倒领了村长的好心,倒垃圾好像慢了少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村长还是咱投票选的,咱的人,不给面子那还叫人?村里人就说,就这样只能这样也只好这样。耿爷说,我完了去见咱学校的校长。

耿爷要见学校校长,这话像当年的萨斯病,叫人觉得害怕得日夜不宁得要死。王五觉得要出事,可不知道啥时候出啥事,就问赵六。赵六脖子一歪,眼珠子一斜,你不是说你是村里的耿爷第二吗?你不知道鬼才知道!王五说,六啊,你别打人的脸嘛!正经事,你别胡愣,我是说那女校长咋啦?滚——!赵六脸红脖子粗了,你母的你一天就光知道想球外事,老五,我给你说,咱村校长是我姨家的小叔子的外甥女,——那就不说啦不说了,没事没事,我走呀!

王五走了,赵六的魂却不守舍了。赵六低着头手背在屁股上朝巷子的西头走。走到巷尽头,抬头,自言自语:明明知道耿爸不在……这?见鬼啦?

第二天,赵六还去找耿爷还是没人。反倒是碰见了李四。李四问寻爷有事?赵六说我寻我爸你爷有事。李四说我不是那意思——你是啥意思?赵六版了脸挺了胸大了嗓门,你这熊凡事都要沾光……你瞎了你的狗眼啦。赵六两只脚像擂鼓一样踏着走了。李四愣愣地站着:我咋啦?难怪夜黑了就没做下好梦,李四知道在给谁叨叨。

日子飞快。转眼娃们又要开学了。屯里人你来他去的到村中央的惠民超市来买《三字经》、《朱子家训》、《唐诗三百首》……搞得惠民哭笑不得都丈二和尚了。惠民媳妇逗男人:咋?咱明天进些?你也憨啦?咱到哪里进?!

孩子们开学了,村里人才知道进超市买书是校长放寒假时给老师和学生布置的家庭作业,人人都必须买只少一本。

春来了。李家屯里的每天早上多了一种非常好听的诵读声,那声音是从村中间的校园飘起的,有节奏,有韵律,像唱歌一样。村里人有机会就找机会支愣着耳朵听。听着听着还学会了锄禾日当午床前明月光,还学会了苟不教性乃迁,还学会了……田野里,李家屯的责任田里又多了一份独特的黄土歌,这歌没词没曲没人教,早上唱的一个调,下午唱时又忘了早上的调,就创新一个调唱着早上的词,反正都是我唱了算!反正都是自己唱着自己听。

转眼麦子泛黄了,一天一层金的黄着孩子们又要过六一啦。

李家屯的人和孩子一样也爱过六一。过六一女人可以不做饭,汉子就能不干活。那年的六一把村里人心头的谜团和疙瘩给解开了。也是从那天以后,村里人都学会说一切都是娃娃的,要从娃娃抓起,教育孩子就像种庄稼,小苗贵贱不能叫受罪,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不叫孩子学中华民族的精髓,不教孩子如何做人,你给他金山银山也能败光……村里人就是从那天以后,说话似乎也文质彬彬了,那股文化气开始氤氲着这个三面环崖一面临沟的小村庄,就连布谷鸟的叫声也听着叫人顺耳了。

李四的轮窑还开着,还是黑明不停地吃土坯出黄砖,照样是把黑黑的碳吞进去从烟凸口往天上冒灰烟,风不顺时,村里人都能嗅到恶心的气味。

村里人开始怀疑:咱这村子不好好下雨怕不是那——?有人问耿爷,耿爷说有关。

不几天,车身上喷着“国土资源”字的小车开到李四轮窑上。

第二天,环保车,公安车,检查车,也来了。村长也被叫去了。

李四的轮窑停了。李四说,很快就又开了,安装一套除污染脱硫设备就又活来啦……

李四的轮窑到今天也没见冒过烟是真的,可李家屯家家户户签订的不在房前屋后空旷地方燃垃圾和树枝的责任书,贴在了家家户户的大门上也是真的。村里有了垃圾车,李家屯的人也和城里人一样,把垃圾装在塑料袋里整整齐齐放在指定地方。

赵六开始大片大片地包地,专门种绿豆大豆黄豆玉米那些五谷杂粮。去年秋天,赵六又在村东头种了塑料大棚,雪白一片像下了一场好雪。

耿爷说的人人都想往城里窜的事,已经在村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的腿上开始行动了。

耿爷昨天说,要不了几年,村村都还要办管老年人吃喝拉撒睡的窝哩。年轻人不信,耿爷说,你们是绿叶熬我们这黄叶哩,别嘴硬,我不一定能见到,你们保险能……到时候,逢年过节啥的,给你爸你妈烧纸钱时,顺便也给我的卡上打点零钱,我怕我娃我女子给我汇的是大(特)钱找不开……

李家屯看上去比以往宽敞了,叫人眼宽了。

李家屯一年四季开始都有绿色了。不信?那你明天来。不知道路?那你在电脑百度上输上五个“8”,电脑就把你导游到了。

(责任编辑:张辉)

短篇小说有奖大赛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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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有奖大赛所有奖金及奖品由卢云峰老师全额赞助。

  

【作家新干线】推广团队:本刊主编:谭文峰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发刊制作:师郑娟 微信号:szj872668752小说投稿:3295584939@qq.com散文投稿:3118633192@qq.com诗歌投稿:347468290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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