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李恩虎丨散文/给我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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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虎:夏县中学历史高级教师,运城市作协理事,夏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曾经在《山西日报》《运城日报》《黄河晨报》等报刊发表散文若干。

给我一支烟

李恩虎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一晃,父亲的四周年忌日快到了。

这几年,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或伫立在父亲的遗像前,或跪拜在他的坟茔前,我总会默默地在香炉里插上一支烟,香烟袅袅中,我仿佛又看见父亲嘴里品咂着香烟,苍老多皱的脸上绽放出幸福满足的微笑。

父亲一生嗜好吸烟,起初是抽旱烟,先用割好的纸条卷成喇叭筒状,再把细碎的烟叶末装进去,划根火柴,“嗤”地点燃,就可以有滋有味地享用了。后来大多抽两三块钱的劣质香烟,饭后抽一支,困乏了抽一支,闲下来抽一支,喷云吐雾乐此不疲。父亲一生节俭,过日子可是数着米粒下锅,对自己近乎刻薄,只是这点烟钱算是必不可少的开支。

街坊邻居有了红白喜事,我们兄弟前去帮忙,每天可以领一盒烟,都会及时上交给父亲,彼时他总会乐呵呵地装进兜里。参加工作后,我时常逢年过节会买一条好一点的香烟孝敬父亲,可他舍不得抽,总会拿到商店兑换成便宜的,我也奈何不得。我当然知道吸烟有百害无一益,父亲也心知肚明,可这是他一辈子的习好了,戒不了,我也无法劝阻他,父亲一生无欲无求,似乎就剩下吸烟这点乐趣了,我不忍心剥夺他。

父亲一生勤劳,记忆里他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繁重的农活,琐碎的家务,使他整日忙得团团转。直到古稀之年,步履蹒跚,行走不便,还要硬撑着下地干活。幼时我时常纳闷:父亲难道是铁打的吗,似乎从来不知疲累,只要歇息片刻,抽上一支烟,复又投入劳作。成人后始才明白,不是父亲不累,更不是香烟有什么魔力,而是作为四个儿子的父亲,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紧迫感,驱使着他每天去超负荷地运转,不能怕苦也不能喊累。

76岁那年,父亲因脑血栓卧床不起,又耳聋眼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半梦半醒间,只是还惦记着抽烟,磕烟灰时经常会烧坏被褥,烫出一个个小窟窿,而且经常咳嗽吐痰,母亲整日悉心照料父亲,只是不让他抽烟,父亲便高一声低一声地嚷嚷,间或有亲友来探望,父亲便伸手要烟,灰黄枯瘦的脸上浮现出孩童般的憨笑,念叨着一句话:给我一支烟。

父亲去世前一段日子,饭菜难以下咽,只能喝点流食,我便扶父亲坐起来,慢慢喂他喝点稀饭酸奶等,再缓缓扶他躺好,父亲往往会突然冒出一句话:给我一支烟。我对着耳朵大声嚷嚷:不能抽了,医生不让抽!父亲似懂非懂点点头,轻叹一声,别过脸去,不再吭声。

父亲下葬那天,我特意在棺椁里放了一条烟,搁在父亲的头边,十元一盒的,母亲说这就行了,再贵的烟他也舍不得抽。注视着父亲宁静安详的遗容,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父亲呀,你一路走好,有香烟为伴,你在天堂里不会寂寞的。

走笔至此,我的眼睛湿润了,泪眼朦胧中,似乎又看见父亲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我,嘴唇翕动着,喃喃自语着:给我一支烟……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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