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李勤安丨小说/套路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李勤安：生于1966，陕西户县人，祖籍山西晋城，当过兵，做过企业管理。陕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化工协会会员，先后在《延河》、《天池》、《齐鲁文学》等国内数十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近百篇，十数次获奖并有作品入选《微型小说选刊》等杂志。
李勤安
一袭对门襟白绸长褂，下身灯笼裤，脚蹬黑色圆口布鞋，端着个鸡蛋大的茶壶，踏在尘土飞扬的村道上步子优雅衣衫飘飘。走几步，嘴对着壶嘴啜一小口，脸上便呈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他就是高鹞子，我们这儿的练家子。村里人当面都喊他高先生，和教我们语文、数学、美术音乐的老师刘四眼儿一样待遇。
高鹞子主要在三个地方练武。每天早早起来跑步到村西二里地的甜水河岸边，面对初升的太阳嘿哈一阵，然后神清气定地走回来；中午是自家后院，顺便教娃娃；傍晚在村东头的小树林。放学后的我们无所事事，拎着书包散落在他周围看热闹。
高鹞子很喜欢娃娃，练一趟拳，歇息时就给我们讲旧社会随长辈闯江湖的陈年旧事，说到高兴处还要比划一番，眉飞色舞像单田芳讲评书。这是我们喜欢凑在他身边的真正原因。
高鹞子自夸他家的拳脚自成一派，江湖人称高家拳。招数绵里藏针环环相扣不光能轻松打败敌人还煞是好看，极具观赏性！他们高家十三代人凭着这套拳术纵横天下，称雄江湖。尤其在西北五省，他们保镖，只要遇到打劫的好汉报上关中老高家就能顺利通过。等等，一说起这些，高鹞子全无端茶壶漫步街头的儒雅，眉飞色舞吐沫飞溅，洪亮的声音飞出小树林老远。
某年，高鹞子与前来以武会友的王麻子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高鹞子大叫痛快！王麻子也喊过瘾。
观战的父老乡亲被如戏台上武生对打似的场面深深吸引，直到两人交手完毕勾肩搭背地走出老远，鼓掌、跺脚声、叫好声才如爆豆样炸响，惊得落在树上的一群麻雀“哄”地四散而去。我们村文化程度最高的“老三届”刘四眼儿评价道：“看高老先生的表演就是一种视觉大餐。”怕大家听不懂又来了一句：“跟大夏天吸一老碗蒜蘸凉面样爽快！”
高鹞子的套路不光在小树林一类不太亮堂的地儿展示，更大地方都表演过。那些挂在堂屋一面墙上的奖状，锦旗便是证明。级别最高的是西北五省武术邀请赛第三名，其余市县一级的不计其数。
有这么一位练家子在村子，我们村的武事不盛都说不过去，王麻子那样以武会友是一部分，更多的是邻村常有家长拖着流鼻涕的娃娃来拜师学艺。于是，高鹞子茶壶里“米米”不断，出现在街道的次数增多。于是，我们也经常看见一溜娃娃站在高鹞子家的后院扎马步。奇怪的是，我们村里的娃娃很少跟高鹞子练武。估计大人们认为他端着茶壶四处晃悠的形象近似于游手好之辈，娃娃给他调教不放心。喊他高先生和喊刘四眼刘先生绝对不是一个意思。
真正迷上武术是看完电影《少林寺》，我们一窝蜂地涌向高鹞子家要学几招。他来不拒，全部接收，教我们的招数还是扎马步。一月四十不换花样，这不过瘾。当时，最流行的一个词语叫切磋，我们就私下切磋，还像梁山好汉那样练排了名次。
老大是一年级上了三遍目前正复读第四遍的黄四虎，一个膀大腰圆的笨家伙。他吹嘘自己是村里第一将来定是天下第一，自封无敌大将军要我们喊他大哥或者老大。
某天，支书的小儿吴家宝小声嘀咕高鹞子才是第一呢。黄四虎听到很不爽，扬言明天小河岸要和高鹞子切磋一把，三招不出放展老高！狂话说过，他看到大伙儿极度怀疑的神色，吴家宝更是一脸的蔑视。如果不是忌惮吴支书的权威，“无敌大将军”会挥动老拳先灭了这个“小贼”。
我们都知道黄四虎狗胆包天，率领我们偷西瓜敢摸到瓜棚顺走瓜客放在耳边的小戏匣子，但和高鹞子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比划纯粹是找死，而且死得会很难看。大家对他的不信任让黄四虎很受伤，说等着瞧吧，不出三日。背着手，扬着小脑袋狠狠离去。
这一天大清早，高鹞子练完拳，闭目调息时突感一股劲风刮过。不及躲避更来不及来开架势迎战已从斜坡滚落，不是个烂树根挡住极有可能噗通进水里。
偷袭的黄四虎见一招生效，扭头狂奔。事后，他解释不是逃跑是向我们报告取得的巨大战绩。
这天早上，许多干活的人都看到黄四虎在前面跑，高鹞子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击。
高鹞子追时手指着前面，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崽娃子，不按套路来，不按套路来……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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