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那些事(三)
□王名志
上初中
1982年9月,我们村小毕业的6个小伙伴通过全乡联考选拔,告别了熟悉的老师和同学,到20里外的乡初中去上学。初一年级三个班级,除了乡中心小学升上来的,其他都是从各村小选拔上来的。
看见学校灰砖灰瓦的教室、一张张陌生稚嫩的面孔、还有颇有威仪的老师,一切都很新鲜。不过一周六天的住校生活真的难熬,想家的思绪像荒草在脑海里疯狂蔓延,对学习也是心不在焉。下午放学,附近的走读生都放学回家了,住校生吃过晚饭,还要上晚自习。学校为了节约用电,把我们三个初一年级住校生集中在一个教室。两个昏黄的灯泡吊得很高,看书很吃力,一会就昏昏欲睡了。小学五年晚上从来没有学习的习惯,也不知道怎么预习复习,感觉晚自习那么无聊漫长。隔三差五学校会停电,有的同学买来蜡烛,还有同学准备了煤油灯,我们没钱的同学,也不好意思太靠近借光,只有拿着书远远的凑着一点亮光,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结束。
每个月交40斤米、4元钱伙食费。开始早晚还能吃上一个馒头、一碗米粥汤,中午一碗米饭、一碗菜汤。不到两周时间,听说厨房蒸笼漏气了,蒸不出馒头了,早晚只能喝稀饭。稀饭真是名副其实的稀,十几个同学一组,满满一铁皮桶,分量倒是很足,要两个同学弯着腰抬着,歇上两歇,才能抬到教室里分而食之。曾有位漆同学一顿喝了15大勺,令大家颇为惊叹,一喝成名,传为笑谈。
有人不堪忍受喝稀饭的折磨,周日来校,总在书包里鼓鼓囊囊的揣几块烙饼。我回家总是狠狠饱餐一顿,转眼就忘了饿肚子的痛苦,不愿背着几块烙饼上学。
到了星期一晚上,晚自习结束,就有人钻进被窝美美的啃着烙饼。这时候我总是后悔,只能听着咀嚼声,闻着烙饼香,偷偷咽着吐沫,慢慢入睡。
母亲总是会说我小时候懂事、爱学习,不像某邻居的孩子只想着吃。奇怪,我竟然一次都没有解释。
晨跑
温饱问题始终是困扰人的头等大事。
上世纪80年代,冬天来了,人们御寒的方式依然是烤火和运动。而运动取暖是最经济实惠、低碳环保的。在家时候喊冷,父母总会说,越闲越寒。母亲把手伸出来握住我的手说,你看我们做事的手,热乎乎的,外去跑跑跳跳就不冷了。
在学校,教师也遵循这种教育方式。冬天天还没亮,好不容易被窝聚拢点热气,正是可以酣睡的时候,体育老师就把我们叫醒,带着我们出校门,沿着街道,穿巷而过,再跑进田间小路,朦朦胧胧,磕磕绊绊,满地浓霜,踩上去咯吱咯吱,有时西天还有半片残月,将晃动的人影投映在路边的荒草、土块上,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回到教室,微汗,稍热,大喘。
某次晨跑,一位梁同学,长得胖乎乎的,边跑边对我耳语,拐到饭店吃面条,咋样?
我踌躇未定。他说,我付钱。我默而应之。
一碗热乎乎的阳春面下肚,腹腔充盈,四肢舒展,感觉整个人精神多了,比跑步舒服,违反纪律的担心也一扫而空。
看着他胖乎乎、圆滚滚、笑眯眯的样子,感觉他就是令人敬佩的天生的吃货。跟他厮混熟了,有一次竟然和他到老街上一个亲戚家又混吃一顿。过后颇觉汗颜,有乞讨之感,遂远之。
班主任
初一班主任是个女教师,姓徐,教英语,高中刚毕业的合同制民师,个子不高,皮肤微黑,眼睛不大而有神,两个大辫子长及腰下,油黑发亮。神情淡然,不苟言笑,严肃有余,温柔不足。教学管理极为认真,兼敎音乐。
她教音乐也极为负责,不因为是副科而敷衍,认真教我们唱简谱,可惜都忘了。那时我们学会了《大海啊,故乡》《外婆的澎湖湾》《太阳出来喜洋洋》等歌曲。有一次音乐课,徐老师点名让同学唱歌,点到我时,我站起来说,我歌词本没带,记不得歌词。她讥诮地说,你还有歌词本,看样会唱不少歌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深深刺痛我脆弱的心灵。
听说徐老师英语教得出色,调到市区中学,家长都争着把孩子转到她的班级。而我始终带着成见想,她怎么会成为优秀教师呢。
三十年初中毕业师生聚会,我们把当时的老师都请来,感谢教育之恩。徐老师已经接近退休了,模样依稀,鬓发微白,眼带笑意,和蔼可亲。我说,徐老师好,您还记得我吗。她笑意盈盈地说,记得,记得。
席间,她还对我说,其实那时她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哪里懂得教书?听了这句话,我真的相信,徐老师应该是一位真正的优秀教师。只不过在她成为优秀教师后,我却没有机会聆听教诲。
如今也做了教师的我,常常想起徐老师的好来,也常常扪心自问,做教师我真的合格吗?那些被我有意或无意伤害过的学生,你们还好吗?
校花
学校运动会突然发现一位美女同学,瞬间感觉乡镇初中就是不一样。她身材苗条,皮肤透亮,吹弹可破,明眸皓齿,走路带风,旁若无人,回眸颦笑间,透着一股泼辣劲。不知姓甚名谁,哪个班级,感觉甚为惊艳,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校花。
到了初二,新来的班主任周老师,教物理,可能感觉班级鱼龙混杂,上课容易交头接耳,打打闹闹。于是采取男女同学同桌,分而治之的策略。令人惊讶的是我的新同桌竟然就是校花。都不知道是留级的,还是别的班级调进来的。
起先大家还正襟危坐,一天过来就混熟了。校花姓姜,连姓氏都有美女范。学习之余,可以近距离欣赏美女也是一种享受,也突然感觉班主任真好,班级管理很人性化。
远看是美女,近看果然还是美女。五官精致,恰到好处。脸颊微微有点浅浅的小雀斑,眼睛清澈明亮,像一湾碧波粼粼的湖水。
姜校花家在街上开饭店,性格开朗,热情大方,家境不错,加上少女爱美的天性,今天穿着橙色的外套,明天穿着墨绿色的喇叭裤,课间引来一群女同学聚拢在位置上叽叽喳喳,我只能退避三舍。
有次考试,我还有两个题目亟待解决,正一筹莫展之际,姜校花趁老师不注意,粲然一笑,将我的试卷朝自己面前拖一拖,认真学习起来。我又想多得几分,又不想得罪美女,纠结得额头冒汗。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欣赏美女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校花经常在家里饭店帮忙,许多时候坐到位置上,都免费请我闻她携带的油烟味,棉袄的前襟和袖口上都沾上油污,也来不及换洗。有时中午到校累了,趴在桌子上睡觉还流口水。但是我总认为她是校花级别的,没有破坏在我心目中美好的形象。
不久,班主任又开始调兵遣将,重新布防。校花离我而去,我既庆幸和又失落。
作者简介:王名志,男,1970年出生,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供职于淮阴区教体局。工作之余喜欢读读闲书,有所感,偶尔付诸笔端,行文较为滞涩,每有词不达意之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