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芳丨电影有约
我们这,露天电影叫坝坝电影。
小时候,经常看坝坝电影。
那时,看坝坝电影的场地在村小学。操场上,竖两根桩子,桩子上挂个高音喇叭,立一白色幕布,中间留个放放映机和发电机的地方,这就是标准的坝坝电影模式了。
小时候,经常去小学草场,看幕布是否挂上,成了我的一大爱好。一旦看到幕布挂上了,便飞奔回家报告,催着母亲早早做饭吃。有时口传的消息会出错,白欢喜一场。唯有幕布挂上,我们才能确定,今晚有电影看了。
每当要看坝坝电影,我们就会来个集体总动员。等小学生们放学,我们便抬了高板凳去占位子。那时所谓的好位子是面临操场的教室外面。一则教室的墙是用木板做的,靠在上面,衣服不会弄脏;二则在屋檐下,地势比操场略高,不会被人挡住视线;三则万一下雨,淋不着。正因为如此,我们有时会因为好位子而争吵甚或动动拳头。不过,那样的时候往往很少,而且,吵过打过后仍旧是和平相处。
每当有坝坝电影,小孩子是最开心的。
我们在人堆里捉迷藏,或是分成两队打仗捉特务。最高兴的事儿是可以向父母要上一点钱买零食。那时的父母们往往比平时大方多了。那时的零食,常见的是炒瓜子、炒花生、沙胡豆、油炸麻花、柿饼之类的,桃片糕、苕丝糖、萨其马也有,太贵,一般不买。小孩子嘛,主要是吃快乐心情,不过呢,那时的东西似乎啥都香。
电影快开始了。放映机的灯光打到屏幕上,孩子们的手也在灯光中举起来了,乱摇乱舞一番,于是屏幕上便出现了许多只乱动的小手,混合了笑声尖叫声和大人的制止声,煞是热闹。
坝坝电影下,曾经演绎过很多浪漫的爱情故事,这些,都是后来知道的,喜剧悲剧都有。
记得有次我正捉迷藏,被林子哥抓住了。林子哥塞给我一张纸条,让我传给小梅。我转身要跑,我正玩捉迷藏,没时间呢!林子哥忙一把捉住我,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三根油炸麻花金黄金黄,香气扑鼻,这就是贿赂了。我揣好油炸麻花,拿了纸条,风一样跑到小梅那儿。小梅看了纸条,脸一下就红了,我真奇怪她何以要脸红,但小孩子哪肯多想,我又风一样跑去玩了。后来,小梅嫁给了林子哥。
邻村有个女孩,看完电影,走回家去。越走到后来,路上行人越少。女孩家比较远,最后就剩她一个人了。那晚月光朦胧,走到一个稻草垛时,里边突然钻出一个人来,大叫一声:哇!这个男孩可能想搞个恶作剧,没想到女孩被吓坏了,哇哇大哭,跑着回了家。男孩见女孩吓坏了,自己也吓得一溜烟跑掉了。后来,女孩疯了。女孩家里贫穷,治病断断续续的,时好时坏。好不容易嫁人,又经常挨打。儿子读小学时,离了婚,儿子跟着男方。女孩离婚后回到娘家,一直住在娘家,蓬头垢面,四十几岁就死了。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孩,让很多人叹息不已。
小时候所看的电影,战争片肯定不少,象《地道战》、《上甘岭》、《南征北战》、《小兵张嘎》,我肯定都看过,但内容却记不得了。只记得小时候,男孩子们往往大喊一声“康司令驾到!”当喊到“到”字时声音往往会拖上几拍,显得神气十足。这肯定是从电影中学来的,可现在,我根本记不起这是哪部电影中学来的。除了战争片外,后来还看过《白蛇传》、《喜盈门》、《瞧这一家子》、《小花》、《少林寺》之类的,内容都记不太清。
小时候看坝坝电影,实在是很平常的事情,记忆中大人们也是非常喜欢看的。
有一次父亲带了我,走了几十分钟,去另一个村看电影。回来时,我把明晃晃的水沟当作了大路,一脚下去,水立即淹到了脖子。父亲一把把我拉起来,衣服湿透了。父亲把他的衬衫脱给我穿上,他只穿一件背心。幸好是夏天。
还有一次,听说别的村放电影,父亲和邻居大爷便领了我和哥哥,扛根高条凳兴冲冲往那村赶。快要走到村口,路上很多熟人笑着打招呼,搞错了,今晚没放电影哩!父亲和邻居大爷只好领着我们回家了。邻居大爷路上抱怨说,咋个不早点说明白呢,白白跑了这么远!
小镇上有个猪市坝,赶场天,买卖猪仔的就在那交易,路过那,总有股臭烘烘的味道。猪市坝偶尔会有马戏团来表演,还有个木头的戏台子,正好可以用来放电影。
在猪市坝看电影,记忆深刻,跟彭叔叔有关。
小时候,家里来了个彭叔叔,跟父亲很要好。彭叔叔是镇上的会计,来村里查账。查账需要一段时间,彭叔叔就吃住在我家。有次父亲和彭叔叔带着我和哥哥去猪市坝看电影。我那时也许就两三岁吧,人多,我先是骑在父亲肩上,过一会,彭叔叔让父亲把我放他肩上去。彭叔叔一边看电影一边和父亲说着话,他一说话,有股子口臭,熏得我很不舒服。我闹着要父亲抱,再不跟彭叔叔接近。父亲没办法,还以为我认生,接过我,仍然扛肩膀上。看了一会,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那时太小,电影放的什么,真不知道。
坝坝电影的演变之一便是谁家有了喜事儿,比如结婚或是给老人祝寿之类的,那家主人往往包上两部电影,请人来看。看的人往往也很多。主人把家中的凳子全搬出来,让烟让水的,脸上乐开了花。
我读小学时,小镇上建起了电影院。木头的座椅,硬邦邦的,站起来坐凳面“啪”一声就自动翻上去了。电影一完,地上往往一层瓜子壳。
中学时,学校经常包场。包场很多时候是下午,只要听说包场,上午上课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包场,就走着去电影院,十几分钟。
中学时看过很多电影,可惜都记不太清名字,只记得《红高粱》。记得这个电影,是当时有个女生告诉我,早些时她看过这个片子。里边有个镜头,日本人割掉中国人的耳朵,放在托盘上,耳朵还在跳呢!当我们包场时,这个镜头也许太过血腥,给剪掉了。参加工作后,我去过两次西部影视城,第一次还遇到了张贤亮。在影视城里,看《红高粱》的拍摄场地,那么简单,拍摄效果却有点不可思议。回头再在网上看《红高粱》,和真实拍摄场地一对照,就只能感慨老谋子了不起了。
小镇上有了电影院,加之电视的普及,坝坝电影几乎绝迹了。
再次看到坝坝电影,是政府组织的电影下乡活动了。我看过一次,那时,我已经参加工作了。
电影是在小镇的街道上放的,两棵很大的梧桐树,中间正好挂幕布。先是科教片,关于柑橘种植技术的,可能看电影的果农多吧。科教片放完,接下来放《史密斯夫妇》。这个电影很是让我兴奋了一下,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朱莉主演的耶!那晚看电影的人很多,做小吃的、卖零食和无籽西瓜的可忙坏了。在融融的月光下,吃着西瓜看电影,有种温馨的怀旧气息。
坝坝电影已成为一种记忆。
VCD、DVD开始流行时,港台剧、国外剧大量涌入。租碟子的店铺曾经火暴一时。
我很少很少租碟子看,倒是在成都的人行天桥上买过几张,《侏罗纪公园》、《夺宝奇兵》等,还有就是英语歌碟了。几张碟子,搬家时不知丢哪了。
跟碟子有关的记忆,好像就跟《大长今》有关。当年有个韩剧叫《大长今》,非常火暴,很多人守着电视熬夜看,第二天上班便是各种眉飞色舞,各种对后来剧情的猜测,各种笑着推荐。我一集没看,没发言权。后来有人好心借我《大长今》的整套碟子,我没看完就还了。看了前十集,小长今都还没长成大长今,我可是等不及她长大了,我只想跟周公约会去。唉,一个连续剧,十集了都还在拉杂的外围,怎不让人直打瞌睡呢?那时感觉,不就是王大娘的裹脚布吗?不由想到读梁宏达的书时,讲到看韩剧的人,老梁发了句感慨,大概意思是说,真不知道那些追韩剧的人头脑里在想些什么?用那劲学个啥,肯定都成功了。
有段时间,家庭影院非常盛行。很多人装修时,搞个全套的高级家庭影院,其实用的时候并不多。家庭影院,一个人看着没气氛,时间一长,也就成了高级摆设。
打开电视看电影,中央六台固定成了电影频道。想看电影?好简单,打开电视就得。一般的网络电视还有专门的电影频道,都不用看广告了,一部电影一口气看完。
电脑上也可以搜索电影来看,很多付费的,付费电影我一般不看。电脑上看电影的时候很少,一般都是节假日值班时才看。
现在要看电影,一般都去影视城。大型商场现在都有专门的影视城,进门就是厚厚的地毯,座椅很高档,专业的音响设备也很棒。为了更好的视觉效果,很多电影都做了3D。看电影,一大罐爆米花加一杯可乐是标配。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着喝着,简直是一种享受。只是,一个放映厅,有时只有几个人,未免有点浪费。
关于电影,想说的还很多,譬如能让人回味的电影越来越少,票价太贵也让人不敢恭维。
和电影有约,偶尔为之,即可。
作 者 简 介
王利芳,笔名“楚歌”,公务员,现就职于四川省眉山市东坡区商务局。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眉山市东坡区作协会员,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