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福山堂的人文气象/蔡飞跃
大寒的阳光陪我们奔向白濑村福山堂。在二十四个节气中，大寒最是望名生冷。可是，当我应约到产茶大县安溪的白濑乡采风，身心从早到晚都充满温暖。是巧遇冬天的暖阳，抑或是山区人的热情点燃了我们的激情？
蜿蜒的山路，承载着行程和远方。时值过午时分，我们又一次从乡政府启程，赶去草山观谒扩建刚完竣的福山堂神祇进殿典礼 。这是紧接上午观赏寨坂的寨升宫、长基白濑大水库坝址、寨坂峒崆涧流等名胜风景之后的旅事。脚下的这片土地，位于安溪县西北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析剑斗公社的长基、寨坂大队和湖头公社的下镇、白濑大队，归属原来的国营林场设置白濑林场。1984年8月以场辖区域建立乡政府，白濑村为乡政府所在地。
从白濑村边的那一侧走近福山堂，草山以宽厚的姿态将我们拥抱。
于环望中，体味到一种美感。福山堂坐落于草山半山腰，山下是泉州的母亲河晋江的上游西溪，冬日下正泛出波光，它从剑斗古镇淌入白濑，又迅速奔向湖头；狮头山、碧翠岩隔溪雄立，绿色依然是主色调。白濑的命名形象逼真——西溪流经这里地形狭长，两岸夹峙，溪床上巨石数以千计。溪水常年从十多尺高的崖石上倾泻在巨石上，浪如万马奔腾，涛声震耳欲聋。湍急且有落差的水曰濑，险滩上卷起阵阵白浪，“白濑”便成了地名。白濑自古归属湖头镇管辖，“白濑溪声”跻身古湖头十景。我懂，溪流在与岩石抗争中，能够一路高歌追赶晋江，涌向泉州出海口，靠的不是蛮力，而是毅力！“白濑溪声”也理所当然名扬山外！
白濑村与湖头镇连成一体，呈北斗七星之势，草山处于斗柄的位置，福山堂建在斗柄上。往前走，福山堂周遭彩色旗帜飘扬，高天上的气球翔舞正欢。一块难得的旷地新搭起舞台，来自泉州、厦门的艺人正卖力地载歌载舞；观众席上人头攒动，一个黑人演员引起人们的注目。在远离都市的山区，能遇上外国人应是一种缘分。同伴们纷纷走上前去与他合影。这样的场合，我怎么能缺席？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因公奉派前往西非贝宁共和国援建棉纺织厂，与黑人近距离接触二年，对他们怀有深厚的感情。于是，我快步走上前去。这位黑肤色演员甚是友好，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文友们知我的心意，为我定格了一段美好的回忆！这台庆典专题演出，喜庆了山村和宫观。
愈往福山堂走，道教文化气息愈浓。石雕龙柱高立，彩绘重檐翘脊，由90平方米扩建到250平方米的宫观庄严气派，铸有“福山堂道场”字样的大香炉香气袅袅。一位年轻姑娘耐心地为我别上“嘉宾”的红花，也为我添上了荣誉感。缓步徐行，墙壁上的石刻，有线刻，有浮雕，风格或严谨精细，或豪放粗犷，都值得一看。殿内的十几张八仙桌摆满了供品，保生大帝、张公圣君、王元帅已进殿安妥。
人声稠稠，妨碍不了我独自静悟：道教创立于中国，奉祀的神明都是尘世间的杰出人物。保生大帝俗名吴夲，字华基，安溪感德镇石门村是他的祖籍地，前几年我应邀造访感德，专程去石门立祀吴真人的庙宇拜谒，我在散文《一山佳茗》中记有这段经历。吴夲曾任宋代首席御医，后悬壶济世，深受后人爱戴。宋景祐三年（1036年）采药时羽化登仙，被朝廷追封为大道真人、保生大帝，民间尊为“神医”。在吴夲升天一百又三年后，张圣者，也就是张圣君出现了，他降生在闽东永泰县嵩口，在尘世时扶正袪邪、医治百姓，宋淳熙十年（1183年）在闽清十四都九龙潭飞升。后来的明正德皇帝，敕封他“法主”神号。王元帅也是道教法神，拥有降魔除妖的法力。三尊法神，共同保护白濑一带的平安。
岁月留给人们的，常常是太多的叹息。所幸的是，关于吴夲，草山依然有他的轨迹可寻，这是我在福山堂侧耳倾听到的村中老人的言语。交谈时，我们坐在靠近山谷边的长椅上，仰望高天，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山谷底的西溪，照在对岸的狮头山，照在附近山坡上的白濑村，也轻轻地照在我的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透过深冬的花木，我瞭望到山峦上的早春色彩——花儿顽强迎风绽放。山坡上有花，山坡下有花，花色有红，有黄，有紫……的确是色彩醒目。我无法形容花的意境，只觉得花开得随意、好看，俨然进入春的前奏。
草山是有来头的，村人说话的口气异常的坚定——吴夲行医至此，发现山中长满奇药灵草，便常来采摘救人。草山，也成了这座奇山的山名。
树木的年轮，铭记着岁月的漫长，草山上有棵余甘树，1000多岁了，高龄而沧桑，它绝不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树，在祖祖辈辈的村人守护下，经历了宋雨明风的沐栉，业已成为一位神医的化身。一棵树，可以是一个神奇的世界！这棵顽强生存的古树，留给了人们哲学的思考和精神的皈依。
在我们聊天的地方，有一块从别处移来的仙脚石，不光滑的石面上映显深深的足印，据传是吴真人与张圣者比试法力留下的痕迹。它的旁边，三角梅正可着劲儿绽放。在这个古老道场，一个个神奇的传说，记入我的本子上，记入我的心间：比如吴真人与张公圣君造五龙山，造猴山宕，使草山与湖头连成北斗七星的气势；比如吴真人采摘草山上的灵芝，由他与张公圣君嘱托神龟献给李光地，助其出人头地，成为卓尔非凡之人……
冬春之交的日光，比千年传说冷静，这样的日子，适合探访宗教建筑，沐浴来自岁月深处的光芒。福山堂所建的位置，是张公圣君修仙之地；而福山堂的筑建，却是保生大帝、张公圣君、王元帅三位仙人观地势、算运数共同商议的硕果。福山堂始建落成后，但凡风清月朗的夜晚，若潜心诵念，上空便有五彩祥云萦绕；而入夜时分，有福之人还能见到闪耀在匾额上的五彩神光。
屹立于奇山秀水中的宫观，走过时光、走过风雨，饱含着深远绵长的意蕴。由于庙小且年久失修，乡人决定扩建，然而白濑村驻地人员少，经济实力不雄厚，为解决资金不足，2016年6月，福山堂筹建委员会专门举办慈善感恩文艺晚会，倡导“一分也是爱”，有钱捐钱，有力出力，庙宇的进展牵动四方的善信，一座富有闽南建筑特色的道场终于扩建落成。
田园风光，以及山坡上的农舍，细腻地铺陈在闽南的暖阳下。乡居是代代相传的居住空间，是农耕劳作分明的表达，从中能看到村民起居的某些细节。
道场左近的树上，群鸟飞起，很快消失在天际，牵系着我的心绪。晴空蔚蓝，絮云成了遥远的诗行。拂面而过的轻风，清新、好闻，贪婪地吸几口，精神倍儿爽。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山村盛景，也从没有与山区在暮冬如此亲近过。而这时，植物正在酝酿绽放新叶的私语，温暖了我记忆里的这个即将换季的冬天。
一座草木葳蕤的大山，一座民风淳朴的山村，在时光的流动中繁衍生息，在岁月的变迁中静守安宁。当游读了白濑村的乡愁、物华和宗教文化，便亲切地感触到浩荡的人文气象。
作 者 简 介
蔡飞跃，1958年出生于福建南安水头镇，现居泉州市区，土建高级工程师，国家注册一级建造师。1984年至1985年因公赴非洲贝宁共和国援建棉纺织厂；2005年11月7日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常务理事、福建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泉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泉州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主任，丰泽区文联副主席，丰泽区作家协会主席。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散文百家》《福建文学》《散文选刊》《美文》分别推介作者散文小辑。出版散文集《紫陌行吟》、《红尘笛韵》、《白园滋味》、《绿叶菩提》《丰泽山水》、《青衿骋怀》等六部，四次获福建省优秀文学作品奖。散文诗入选《中国散文诗90年》（1918—2007）、《福建百年散文诗选》等选本；散文作品入选《新中国散文典藏》（12卷本）并多次入选《中国年度散文选》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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