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梅丨难忘姑侄情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从梦中惊醒,悲伤的情绪还沉浸在梦的情节里仍未平复。梦中清晰地记得已故多年的姑母,向我诉说她总感觉很冷,身子不适。我看不清她的面孔,潜意识里只知道她是我姑姑,还是生前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想要接近她,却怎么也握不住她苍白的手。我大声地喊着:“大姑!大姑!”醒来已是满脸的泪水。

睡意全无,为了缓解梦中的恐慌,我打开床头灯,拉开窗帘。月光透过窗户,轻柔的洒在我的身上,心里回味着这个奇怪的梦境,游离的思绪也越拉越长……

从我记事起,就羡慕身边的小伙伴,她们都有姨,有姑姑,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炫耀说:“我去俺姨家了,这花鞋是我姑姑做的。”而我,只有舅舅和外婆,却没有姨让我向小伙伴们炫耀。可是母亲说,我有个大姑,是我父亲的大姐,我问大姑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我家?母亲说,大姑家在北乡。我那时以为北乡肯定是个很遥远的地方,我的姑姑在那里过着富裕的日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了,还会给我带来很多好吃的。

那一年的深秋,正在外面疯玩的我听哥哥说北乡的大姑来了,我欢呼雀跃地一路奔跑着回到家里,可是眼前的大姑却不是我想像中的模样。她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黑色的偏襟上衣,短发上蒙着一块蓝色方头巾,皮肤灰暗,一双大眼睛满是经历风霜后的沧桑和无奈。我叫着大姑扑在她怀里,大姑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却在擦眼泪。

原来母亲所说的北乡并不遥远,它只是在我家的北方,是鹿邑县玄武镇边上的一个小村庄,离我家大概也只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大姑十五六岁的时候,正赶上五几年,三年自然灾害给人们带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到处是饿殍千里,尸横遍野。爷爷为了讨个活命,带着姑姑逃荒到了那个村庄,那家人用两斗红高粱作为聘礼,就把大姑留下来给人家做了媳妇。没想到,爷爷在苦难面前无奈的选择却给正值花季人生的姑姑带来了一生的厄运。姑父是个暴力狂,婆婆是个恶婆婆,年轻的姑姑每天在叫骂和棍棒下度日如年。婆婆规定,每天晚上要纺织一定数量的棉花,否则不准睡觉,打瞌睡了就用棍子敲,姑父不是嫌做的饭不好吃就是说她活做得不够好,和姑姑交流都是用拳头和巴掌。尽管后来表哥和表姐相继出生,姑姑的地位也没有因此而改善。现在,大姑是实在忍受不了婆家人的暴虐逃回了自己的娘家。那时,爷爷奶奶都已不在人世,姑姑就在我家住了下来。当时家里还都相当困难,姑姑就拼命干活,父母去地里劳动,她就在家把所有的家务全包了,给我们姊妹几个做鞋,做衣服,给我讲故事,扎辫子,家里也变得整洁了,放学回家,还能准时吃上热乎乎的饭了,只是姑姑总是趁我们都睡着的时候偷偷的哭泣,多次都把我从梦中吵醒。

姑姑在家里住下来大概二十多天的光景,我放学回家,父亲正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发脾气,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发那么大的火,简直是愤怒到了极点。要不是母亲在中间拦住,父亲肯定会动起手来。听姐姐说,那个黝黑瘦小的老头就是让姑姑吃尽苦头的姑父,家里的俩孩子哭闹着要找娘,他才放下身段来接姑姑回家。到底是儿女连心,姑母最终还是跟那个暴君姑父回了北乡。姑姑走后的日子里,好一段时间我都不能忘记,小小的我对她也有了万般的牵挂,晚上躺在床上总想起姑姑在家时候的各种亲切和温暖。

再后来,表哥渐渐长大,逢年过节的,都是表哥骑着自行车到我家,因为平时来往不多,对表哥总是感觉很陌生。母亲每次都说,北乡你狗儿哥来了,对这个大我很多的狗儿哥,我总是亲近不起来,还因为他的名字,背地里嘲笑他。

姑姑六十多岁就积劳成疾,去世的时候父亲和伯父及堂哥们去参加她的葬礼。我因为刚生完第一个孩子,没能亲自去送送她老人家,现在想来还心存愧疚。

父亲去世后,表哥也渐渐年长,来自北乡的消息也越来越少了。三年前,正月初四,哥哥约我去玄武镇姑姑家,去看望几年不见的表哥。几经周折,才找到他家,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去这个姑姑生活了一辈子的小村庄,当年的狗儿哥已不年轻了,说是年前刚过完七十岁生日,如今也是儿孙满堂,新盖的房子还没有装修,表嫂热情的张罗着,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表哥和表侄们和我们边吃边聊,聊到从前的苦难和姑姑遭的罪,我和哥哥都潸然泪下。吃完饭,哥哥提议去给姑姑上坟,我看着被表哥指着说是埋着姑姑的那堆黄土,悲从心来,想想姑姑命运多舛的一生,我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坟前,痛哭失声。

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姑姑在我心目中,依然是当年的模样,她的慈爱,她的声音,她强颜欢笑的面容都深深烙在我的心底……

作 者 简 介

赵梅,女,生于六十年代末,河南郸城县人,系中国著名行走散文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热爱文学,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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