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所有人终有一死，那么人生还有意义可言吗

前两天和一个关系很好的清华同学聊天。他提到在学校的时候跟我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是：“一个人，只要是真正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那他一定会得出人生毫无意义的结论。”他还清楚地记得是在丁香园（一个食堂）的外面跟我说的。我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我说，你说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能解释一下吗？他说，因为一个人如果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那他一定只关心事情的结果，而人的终极结果就是死亡，那么之前的一切不都因为这个结果而没有意义了吗？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死。

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但我立刻发现了这句话本身的问题所在。即人想要的东西可能很多，而死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因此人的行为并不是以死为导向的。死这个结果确实是确定的，但这个结果并不是人所想要的结果，而是某种超乎人类的“自然”规律所规定的，“强加”给人（以及所有生物）的。人活着有他自己想要的东西，满足生理性的、精神性的、社会性的等等各种需求，而且他并不会因为那个注定的结果，而放弃掉这些需求的满足。所以如果要谈人生的意义，只能根据人生的过程来谈。以死的结局来判断意义与否是牛头不对马嘴的错位。

到这里，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他那句话里的另一个词引起了我的兴趣，那就是：诚实。

让我们做个假设，如果真的有人按照他那句话来展开人生。即他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然后认为人生确实没有什么意义。那他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呢？逻辑上来说，他几乎拥有了最大的自由。因为任何行动都无任何意义，没有任何差别，也意味着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当然，从社会角度，要考虑法律及道德的限制。法律相对刚性，道德相对柔性，有很大的弹性空间。即使如此，这种自由也几乎是处在社会中的人所能想到的最大自由。不是吗？只要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想干什么干什么，而不是别人想让你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听起来很存在主义，或者类似很多宗教里或者别的东西。其实只是单纯的人类理性思维。

现实是什么呢？像那位朋友，当他在大学里认为人生没有意义之后，他的人生似乎仍然走在一条既定的轨道上，从清华本科毕业，然后读研，从清华研究生毕业，然后工作。没有任何“异常”情况。他做到了他那句话里的“诚实”了吗？老实讲，我觉得他没有做到他所说的那样诚实。或者说，他的行为与他的思想之间几乎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并不是指责他，而是试图阐述和分析一种事实。即这种行为与思想之间的差距，甚至背离、反向的现象，真的是人类普遍存在的一个事实。我自己也有这种情况。比如当我早晨醒来，想着应该以运动来开始一天的生活，但是我却拿起了手机，然后半个小时过去了。不能完全怪手机，毕竟是我的头脑做出看手机的决定。就是说，即使我头脑里认同一个理念、一种思想，或者小到有一个念头，但当我真的行事的时候，践行的却是另一种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人类似乎总是浸泡在如此种种的矛盾性里面？这不是理想与现实的问题，这是一个纯粹的人类现实的问题。

换句话说，动物会出现这种头脑与行为之间背离的现象吗？

我想，这个问题是和人类本质（本体、真相、实相等等用语）联系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如果不理解人是什么，很难清楚地作出解释。而人是什么这个问题，几乎是所有哲学、艺术、思想、科学（自然、社会）、宗教等人类智慧和所有人类行为立足的根本问题。对于个人而言，如果不清楚这个问题，感觉就像是一片浮萍，永远只漂浮于人生的表面，随着命运的大海跌宕起伏。当然，要弄清楚这个问题，还需要更多的思考、智慧、实践、体悟，可能接下来我会尝试写一系列相关的文章。

（也有可能不写，取决于我的头脑多大程度上能控制我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