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农村媳妇的嘉奖/张素洁

六婶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媳妇。勤劳、善良,尊老、爱幼,和睦邻里。

二爷二奶在世时,他们一家八口住在一起,可谓一大家子。六叔是个老牌民办教师,顾不上家里的农活儿。二爷二奶年老体弱还多病,没有劳动能力。大伯是个半傻子(据说是小时候从核桃树上摔下来磕破了脑袋,无钱医治导致的),能吃能睡就是不能干活,当然也娶不了媳妇,整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六婶两儿一女,就光这大一家子的伙食都够她一个人忙活的了,还要种十多亩地、喂猪、喂鸡、喂狗,可谓从早到晚从里到外忙个不停。二爷二奶也是疼媳妇的人,对于六婶的任劳任怨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着急的帮不上忙,最后决定分家。在当时的农村,分家就意味着儿媳妇不孝敬老人,为此还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六叔埋怨六婶:家里的活我是干得少,但你也不能不管老人呀,分了家叫我怎么抬头见人?六婶也有口难辩。但是六婶怎么也不同意,还自责地说:我哪里做错了你二老指教我,我能改一定改……两位老人佝偻着身子,二奶再三强调:不怪栓子媳妇,是我两不忍心看她太劳累想分家的,分了家,咱们还是一家人,你们过你们的小日子,我们和拴柱(大伯名叫拴柱)一起过,我还能做饭,能伺候你大(二爷)和拴柱,我忙不过来了就叫你帮忙等等。六婶没有扭过老人,就另立了门户。二爷他们就和他的大儿子(拴柱)一起过。虽然分了灶,但六婶还是经常过去给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把二爷一家三口收拾得干干净净,二奶逢人就夸:我拴子媳妇好啊,勤快……我们家可苦了她了等等。

二爷二奶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在六婶的悉心照料下安度了晚年,然后风风光光的相继走上了黄泉路。葬礼中,老舅家人,两次给六婶披了大红绸缎被面,在村口敲锣打鼓放鞭炮,中年六婶接受了所有孝子和老舅家人的叩拜和感谢。还有人记录并宣读了她这半生对老人以及大伯无微不至地关怀的点点滴滴,听得在场的人都肃然起敬。是啊,六婶孝敬老人有功,这是她吃了多少苦才换来的风光呀!这在当时的农村是对一个普通女人的最高嘉奖!是受人尊敬的!是被称为“好媳妇”,成为村里媳妇们学习的榜样。

六叔这个教书匠(当时村里人就是这么称呼教师的)就只知道教书,长得也斯文,干农活也只是在农忙季节打打下手,其余时间都在他的三尺讲台上耕耘,家里的事他很少过问。六婶呢,就在自家地里耕耘着。她伺候着大伯,还有她的三个孩子。孩子们相继上学了,所有的活计她全包。孩子的书包是用旧布头一片一片拼接的,美观大方,挺括有型,洗得干干净净。六婶一家人好像从没穿过脏衣服一样,包括整天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大伯,只要你路过她家门口,总能看见他家晾衣绳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洗过的衣服。房前屋后,院内院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路过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这家人真干舒(干净的意思)!六婶太能吃苦了,家里干净,牛圈鸡窝猪窝狗窝都用晒干碾细的土压得干干净净的。伺候庄稼地那就更不用说了。

以前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人口多,劳动力少,六婶是起早贪黑的干,都熬过来了。多年后,孩子们也长成半大小伙子了,农忙时节也能帮助家里干活了。大伯也四十好几了,自从老人过世后他似乎也不那么傻了,平常能干些力所能及的简单的活了。六叔就给买了两只小绵羊让他放养,他可高兴了,喜欢的不得了,经常都是把小羊抱在怀里的,还不停地给小羊说话,哼歌(没有人能听懂他天天哼的啥内容),小羊被他伺候的白胖白胖的,一天天慢慢长大。后来他就是我们村最大的羊倌了,十几只羊围着他吃喝拉撒睡。羊圈也扩大了,他也有了自己的小房子,就在羊圈的旁边。每天晚上他睡觉之前都要来看看羊,检查一遍才安心去睡。有月亮的晚上,他总是坐在羊圈门前,跟羊们说着话。都说他傻,可他把每只小羊的出生日期,特征记得清清楚楚,当然也记得每只大羊卖出去的日子。每次有人来买羊,他都很难过,抚摸着即将被带走的羊,那眼神实在是于心不忍。大伯一生未娶,无儿无女,他把羊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精心喂养,羊儿们也很喜欢他,常常蹭着他很温顺的样子。后来,小妹出嫁,大兄弟已成家,开着五轮车跑短途运输,相继生了两个小丫头。日子虽然紧巴,但相对于过去总算过得轻松多了。

六叔在校带学生,回家还能带孙子,享受着天伦之乐。眼看就要转正了。可惜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六叔不幸离世,两个儿子有父母的担待,啥都不懂,两个孙子才蹒跚学步,六婶哭得昏天黑地的。但她还是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丧事。虽然家庭琐事六叔参与的少,但他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就无缘人间繁华了。大家都担心六婶何以撑起这个贫穷的家。没过多久,六婶强忍内心伤痛,平静的一如既往,只是脸上少了些许笑容,和往常一样照顾着大伯,儿子,儿媳,孙女,牛,羊,猪,狗,鸡等等,依然起早贪黑地忙碌着,还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就这样过着。

六婶的两个儿子很能干。虽然没有上过啥名牌大学,但都是有手艺的人,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如今都盖了新式四合院,有轿车,小型客运车。只是大伯年事已高,更加痴呆,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显得格格不入,六婶也七十多岁的人了,照顾起来力不从心了,孩子们都忙着做生意,更没有时间料理家务。村里给大伯上报了五保户实行集体供养。敬老院在镇上,条件很不错,可是他去住了不到三天就嚷嚷着回家了。六婶就一直伺候着,期间生病住院,六婶就和他的小儿子陪护,儿子也很心疼妈,不让她陪护,可是她不放心呀。2019年后季,80多岁的大伯生病住院,基本就是植物人的状态,六婶母子两悉心照顾,直到今年三月份去世。大伯痴呆一生,无妻无儿无女,但他拥有一个贫穷而幸福的家,生活的相对很幸福。由于疫情影响,丧礼很简单,但是大伯的老舅家人隆重出场。门口,鞭炮齐名,两位长者执意为推辞的六婶佩戴了大红绸缎被面,还提了一个很大很高级的毛毯,作为对六婶伺候大伯的报答。六婶满是皱褶的脸红夋夋的,羞涩地说:“也没啥也没啥,都是一家人买这干啥哩!”

多高级的嘉奖呀!这是农村风俗习惯中对尊老敬老爱老的媳妇的一种特有的感谢方式!也是对农村媳妇最高的嘉奖!

作 者 简 介

张素洁,一个热爱大自然,喜欢美文美景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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