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纪元丨距离现实既近又远的荒诞——余华《第七天》读后感
那天去逛新华书店,见到一本余华的小说《第七天》,因余华是我钦佩的作家之一,他的《活着》和《兄弟》都曾深深地震撼我的心灵,我禁不住拿起这本书看了起来,可是当我刚看完内容简介,就被作家一贯的荒诞写实主义风格所深深吸引,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本书。回家后,我利用一个星期天一口气读完了这本书。掩卷长思,我不禁深深地被作者的艺术功底所折服。本书中,作家更像是一个微博大V,以荒诞不经的笔法,串联起现实生活中一个个新闻焦点、难点热点社会问题,比如强拆、弃婴、移民、袭警、官方不作为等,近些年发生过的能在网络上掀起批判的新闻基本在书里都能找到影子,然后用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把读者轻易地代入了角色,吸引人欲罢不能地看下去。《第七天》正如它的书名那样,讲述了主人公死后七天的遭遇,每一天都遇到不同的人,发生不同的事,这其中掺杂着回忆与虚妄、爱情与感伤、高贵与渺小、荒诞与真实,接触到人间的炼狱。主人公的幽灵杨飞,一路行进,从殡仪馆出发,一路跌跌撞撞,见到一群和他一样死无葬身之地的亡魂,这其中有亲人,邻居,也有陌生人。他们都是生活在底层的人民,遭遇到各种惨死。
小说的文风很紧凑,快速有力,不点缀不渲染,有一种死亡般的寒冷和压抑,把人逼到角落里,堵着喘不出气。活着的世界里充满了艰辛,死亡却只是绝望的开始。殡仪馆里,沙发上坐的贵宾穿的都是工艺极致的蚕丝寿衣,每件都在两万元以上;骨灰盒都是大叶紫檀,每个都在6万元以上,刻着富丽堂皇的图案。而塑料椅子的普通区,却会有人因为在同一家店买同样的寿衣比别人贵了50块而唉声叹气。当然,还有没有寿衣没有骨灰盒没有净身没有化妆的人……
但余华一向喜欢在绝望中给读者留下希望,在这部小说里,死去的世界里,也有这样一个地方:水在流淌,青草遍地,树木茂盛,树枝上结满了有核的果子,树叶都是心脏的模样,它们抖动时也是心脏跳动的节奏。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在这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这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很……这里人人死而平等。
沉重之余,余华让善良和真情在这些丑陋的现实掩埋中伸出了一双手,杨金彪与杨飞的父子情就是本书中最大的亮点:虽然杨飞是捡来的,但杨金彪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位养子,读之无人不为之动容。杨飞与李青的爱情,也因为一个是“永远爱”,一个是“仍然爱”,而被隔绝在美好的未来想象之外,当一个漂亮姑娘想要去看世界的时候,再好的男人也挡不住。即便如此,两人之间还是有爱有挂念,这也许就足够了。
与以往作品不同的是,在《第七天》中,余华不再以局外人的视角推进故事,而是置于第一人称的叙述,与故事开始奔赴殡仪馆火化的亡灵杨飞融为一体,记录亡魂七日的癫狂际遇。正如余华本人在谈创作感想时所言:“用一个死者世界的角度来描写现实世界,这是我的叙述距离,《第七天》是我距离现实最近的一次写作,以后可能不会有这么近了,因为我觉得不会再找到这样既近又远的方式。”这种距离现实既近又远的荒诞,让人感受到在冰冷的世界里构建出的一个暖巢,于残酷现实里流露出真实的人性温暖。
从《活着》、《兄弟》,再到《第七天》,余华无论用什么样的表述形式,都体现了一位作家现世忧患和人文情怀:生即是为了活着的忍耐,是为了对抗死的抗争,生命的原始价值亦是对抗苦难的磨合。从这个来角度来说,余华凭借《第七天》获第十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年度杰出作家”真是名至实归。
作 者 简 介
凌纪元,欣赏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的读书状态。向往从容,简单,平和,“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人生境界。退休后,拣起笔在省级纸媒体,期刊发二十多篇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