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金丝猴的奴隶社会

2016年元旦刚过，我随CCTV的一个摄制组到白马雪山拍摄滇金丝猴的纪录片，我们拍摄的这群猴子由八个家庭组成，每个家庭由一个雄性家长，若干成年雌猴和他们的未成年后代组成。保护区对这群猴子采用了“半放牧”的对策，即每天在猴群常出没的地方投放一定的食物，然后吹哨通知猴子们下来取食，这样，当猴子来到“食堂”时，我们可以近距离地观察猴子，这对研究猴子行为提供了便利，因而吸引了一些国内外的学者在那里进行研究。

在猴科动物中，金丝猴的进化地位比猕猴的高，最接近长臂猿，一些形态学研究表明，它已经具有了笑肌的雏形。拍摄期间，我们了解到这群猴除了八个家庭外，还有一些由雄性个体构成的所谓“全雄群体”，这个群体由失去家长身份的雄猴和被驱逐出家的年轻雄猴所组成。让我们吃惊的是，这些全雄的群体不像猕猴中的全雄群体那样，除了骚扰猴群外，不干好事。在金丝猴中，这个全雄群体被猴群以我们尚不了解的方式组织起来，在猴群迁移时，这个全雄群体总是走在前边探路，打前锋，遇到敌人时，也总是它们拼杀。遇到新的食源时，它们先试吃这些食物，若这些食物是安全的，它们则需要靠边站，让各个家庭先享用。

依我之见，这些全雄群体扮演的角色和古罗马帝国的奴隶相似，被奴役，做炮灰。我了解到一个数据，滇金丝猴出生时，新生儿的雌雄性别比是1:3。但成年后，一个家庭中的雌雄比可达4:1， 也就是说，雄性个体的死亡率是很高的。很可能一些个体是在做奴隶期间不堪重负而死亡。当然，奴隶中并非所有个体都是前途渺茫的，如果它们当中有一个英勇善战的“斯巴达克斯”，能杀死或击败另一个群体中的某个家长，那么它将变成新的家长，而占有家庭里的雌猴。因此，滇金丝猴的基因交换主要靠雄猴的这种竞争行为来进行。

最近，一些研究发现雄性动物的竞争有利于新物种的产生，金丝猴雄性动物的竞争在进化上是有积极意义的。另外，在进化上，金丝猴还产生了某些利于种族繁衍的规则，比如，家庭中的幼体快到性成熟时，雄性幼体就会被驱逐出家，到单雄群体中去；雌性幼体会“外嫁”到其它家庭中。有趣的是，在一个家庭中，家长的任期一般不会超过三年，这样，在它下台时，其在该家庭中的后代都没有到性成熟，它的出走，使得其女儿们不用嫁出去，而和其它雌猴一样，成了新家长的妻室。这些措施避免了近亲交配，保证了遗传上的多样性。

在我们观察的这个单雄群体中，有一个很雄壮的成年猴，奇怪地是，它从来都没有做过家长。但是它经常会从外边带来一些年轻力壮的成年猴，并且帮着这些猴去挑战某些家长，一旦它们得手了，这个猴并不和它的战友分享成果，而是将所有战利品都让它的战友独享。它自己又去流浪，再带来一个新的挑战者。这个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其生物学意义是什么，现还不清楚。
从比较行为学的角度看，滇金丝猴的行为，尤其是社会行为比猕猴等非人灵长类动物要复杂的多，比如，它们利用全雄群体来为整群动物服务的行为对于种群的生存是有利的，或许，这是奴隶社会的雏形。

本文作者马原野研究员从事灵长类认知行为研究多年，从生理心理学和生物物理学角度探讨大脑皮层,尤其是大脑前额叶皮层在认知, 意识, 自我控制, 决策等方面的作用，对该领域有兴趣者可与作者联系，E-mail: [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