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C头条:111岁的“热血青年”周有光: 上帝太忙了, 把我忘在这个世界上
今天是周有光先生111虚岁生日。尽管他曾多次表示自己不做寿,但学界却一直未曾忘记这位年过百岁的老人。
《环球人物》记者曾在2015年专访过周有光先生。当时,早上9点的晨光穿窗而过,在这位老人的脸上打下一圈光泽,越发映衬出他的鹤发童颜。记者向他拜寿,他一边伸出双手作揖,一边对众人连声说:“谢谢。”
90多岁时,他常说自己“活一天多一天”;百岁之后,他又自嘲“上帝太忙了,把我忘在这个世界上”。话虽如此,可他并未虚度,读书、思考,拜访者也是一波接着一波。用学者秦晖的话说,“周有光先生越来越让人感到他是一个热血青年。”
111岁的“热血青年”
1906年,周有光出生在江苏常州。当年的常州,随沪宁铁路而兴,是中国最早电气化的城市,乡下都有电灯。但在周有光眼中,依然落后。“常州离苏州、上海很近。常州人说:中学毕业就好了;苏州人说:一定要大学毕业;上海人说:一定要留学。”周有光在常州读了小学、中学,在上海读了大学,后来又去国外留学。
1946年,顾传玠、沈从文、周有光在上海。
大学时,他学经济,“中国是一个大国,要做国际贸易,要办银行,要有一套学问。”毕业后,他在大学教书,同时在银行工作。但从大一开始,周有光就表现出对语言文字的兴趣。求学过程中,他收集了许多字母学方面的书,想不到后来有了用处。
1955年10月,全国文字改革会议在北京召开,因为早年发表过相关文章,周有光被推荐参会。周有光说:“我搞语言是业余搞着玩的,是外行。”领导说:“这是一件新的工作,大家都是外行。”周有光于是留在了北京,意外逃过了上海的“反右”运动。若干年后,回想起来,他感慨“我算是逃过一劫”。
周有光在文字改革委员会的主要工作是起草拼音改革方案。研究起来很复杂,最后出来的结果很简单,别人跟他开玩笑:“几个字母,搞了3年。”
实际上远不止3年。“花3年搞出中国标准,再花3年变成国际标准。”后来周有光写了《汉字改革概论》,主张在中国建立现代汉字学。“这件事成功了。不过我孙女笑话我:爷爷,你亏了。你搞经济半途而废,你搞语言半路出家,两个半圆,合起来是个0。她说得也对。”
文字改革之外,周有光还有一件事令人称道,那就是翻译《不列颠百科全书》。当初就因为周有光从美国回来,带回一套百科全书,连襟沈从文戏称他“周百科”,后来这个绰号被大家叫得更起劲了。
有人曾说周有光的一辈子像活了别人的几辈子。的确,50岁以前,他一手教育一手经济;50岁以后,他转型成语言文字学家;如今,离开办公室的他回归了书房,《拾贝集》《朝闻道集》等多部著作的陆续出版,又给社会带来许多新的思想。
“爱如流水自然成”
周有光9平米的小书房朝北,靠窗摆着一张书桌。他每天坐在那里,对着的不只是书,还有夫人张允和的照片。
左起:张元和、张允和、张兆和、张充和四姐妹。
可能因沈从文与张兆和之间的爱情故事被人孜孜不倦地解读,周有光与张允和之间的爱情故事也在人们的误读之下变得神秘起来。周有光说,他与张允和之间的恋情并非像别人说的那样曲折,并非“一见钟情”,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般浪漫,而是如涓涓溪水,恬静而悠长。
周有光夫妇和“连襟”沈从文夫妇(左起:张允和、周有光、沈从文、张兆和)
1925年,20岁的周有光还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他的妹妹与张允和恰巧是同学,两家的兄弟姊妹间常有来往。于是,他便认识了张允和,但在两个人认识后的四年时间里,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交往。
1930年,张允和在上海南翔。
有一次,周有光借问事给张允和去了一封信,这一举动将正处于情窦初开时期的张允和 “吓坏了”,以为周有光在向她暗示什么,于是,她便将信拿给她的一位朋友看。这位朋友看了之后,说:“这有什么稀奇?人家规规矩矩写信给你,你不回信反而不好。”从此,周有光与张允和便开始有了书信往来。
周有光与张允和正式交往还是从杭州开始的。1931年,为了躲避上海的战乱,张允和到杭州的大学借读,而那时,周有光已经大学毕业,在杭州的一家学院里教书。这样一来,他们便有了一个充分了解对方的机会。
张允和后来也曾在文章中将这段时间两个人的交往描述为“这正是我们的恋爱季节”。周有光说,当时,他与张允和应该算是中国最早的一批自由恋爱的人,那时的自由恋爱与今天的含义又不一样,两个人一起在大街上散步,彼此之间还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能拉着对方的手,更不能勾肩搭背,否则,会被人们认为有伤风化。
通过接触,张允和越来越喜欢周有光。在她眼里,这个小伙子不光有学问,而且人品等各方面都不错。张允和的兄弟姐妹也都对周有光颇有好感,于是,便邀请他到家玩,实际用意是想让父母看看周有光如何。结果,同是“教书匠”的张父对周有光十分满意。其实,当时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身边的其他人,都认为周有光与张允和是一对再合适不过的“绝配”了。
周有光与张允和于1933年4月结婚。
经过长达八年的爱情长跑,周有光与张允和终于在1933年准备正式结婚。结婚前,周有光一直比较忧虑,在一封写给张允和的信中,他写道:“我很穷,怕不能给你幸福。”张允和回了一封信,意思只有一个——“幸福要自己求得,女人要独立,女人不依靠男人”,这使得周有光颇为宽心。
二人婚后的生活平淡而甜蜜,却因战乱而颠沛流离。可能也正是因为他们共同经历了诸多苦难,才使得他们彼此恩爱地相伴了半个多世纪。
2002年,张允和去世,享年93岁。她在世时,老两口上午下午都会喝茶,“举杯齐眉”的小动作做了多年,相视一笑,有敬也有爱。她去世后,周有光把书房的两张座椅换成了一条长沙发,一度在沙发上屈腿过夜,不回卧室睡觉。与对面书柜上张允和的照片,依旧两两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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