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田 ‖ 惠风和畅 ‖ 八两肉(小小说)
小小说·八两肉
伯父没念过书,六口之家,全靠他种的九亩苞米养活,日子紧巴,只好偷偷地喂两头猪。
学校放寒假时我总喜欢去伯父家串门。伯父喝了二两小烧后,话就多了:“大侄子,人哪,要讲良心,这辈子才踏实!”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我似懂非懂。“怎么了大爷?”伯父眯着眼睛,有滋有味地回忆起往事。
那年,眼看就要到小年儿了,家里杀了头猪,只留几块腰排肉,其余的不舍得吃,都悄悄地拿到集上卖了。一天下晚儿,来了一个人,后屯儿的,五十多岁,中等个儿,锅底脸,大胡子,外号“张黑子。”张黑子上有老人,家孩子又多,出了名地穷, 左邻右舍和熟悉他的人都不爱搭理他。张黑子说:“大哥,孩子他舅从辽宁来了,想包点肉馅儿饺子,一起过个年,可没钱买肉……”他要赊点儿肉,说过了年把家里大蒜卖了,一定还钱。伯父想,不就是包顿饺子的一块肉嘛,中!答应了,随手拿起一头儿用麻绳绑着的秤杆,用油腻腻的秤钩挂上一块肉:“八两高高的!”伯父用黄纸给包上,递给张黑子。张黑子接过肉,连声说:“谢谢!谢谢!这回有肉过年啦!”当时猪肉才六角钱一斤,就一分钱也当钱花呀!
那年月,没有做买卖的,谁敢搞投机倒把,是要进监狱的。走资本主义道路,是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种地挣工分儿,平常想积攒点儿零花钱买个油盐酱醋的,比登天都难。
伯母得知赊给张黑子八两肉,气的两天没跟伯父说话。“张黑子什么人?骗吃骗喝,臭名远扬,你还敢把肉赊给他,这就是肉包子打狗!”伯父也后悔了,可是,好人做到底吧。“行了,你別生气了,八两肉就当买个教训吧!” 直到开春,大蒜都种到地里了,张黑子也没还那四毛八分钱。后又听说张黑子搬家了。伯父也没去要,时间一长,就淡忘了。
十八年过去了。这天,外面来了个陌生人,拄着木棍,满脸花白胡子,邻里王大喇叭在门外喊:“你家来客人了,快开门哪!”伯父急忙出门,上下打量半天:“你找谁?”来人看见伯父扑通跪下。伯父急忙上前搀扶:“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
那人紧紧抓住伯父的手,哽咽着:“大哥,我就找你呀!我是来还十八年前赊你猪肉钱的!”
“你?你是张黑子?进屋进屋,钱就不用还了,不用还了。”
张黑子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拿出百元钱,使劲地往伯父手里塞:“大哥,这钱,你必须收下,这钱不还我这心里难受啊!”说着,两个老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王大喇叭站在院外眼睛睁得圆圆的,张大着嘴,呆住了。
作者简介:王君、笔名,惠风和畅,1963年出生。哈尔滨市阿城人、本科学历。喜欢文学与书法,现任区老年大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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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