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平 | 阿三爱吃炒米
【往期回读】
阿三爱吃炒米
小纪镇 徐少平
作者徐少平先生,高级教师,吴堡小学原副校长,扬州诗协会员,江都文联会员。爱好音乐、诗文、太极运动及慈善公益活动。多篇诗文论文在各级报刊发表。曾被评为区优秀教师、家庭教育先进个人、优秀教育通讯员,首届江都“最美慈善之星”等。现退休居泰州市海陵区。
阿三是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
阿三在家是“老巴子”,上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
父亲是从外地迁居来的,会打算盘。村里没有文化人,就让他做了生产队的小会计。那年头,劳力经常出门筑坝开河,每家至少要出一个劳力。小会计还有点优惠,因为要记公分,老婆不用出劳力了,在家就不停地生孩子。小会计爱喝酒,喝多了就发疯,手痒痒,经常掼东西。可家徒四壁,没什么可掼的,他就打人,谁都打,哪怕是老巴子,家里经常鬼哭狼嚎的。大姐总是竭尽全力护着弟妹,挨打的次数最多。最后,大姐忍受不了这种生活,16岁就远嫁他乡。
阿三好吃是全村出名的,4岁还吃妈妈的奶,可见奶瘾很大。
彼时没有零食,小孩子爱吃的糖果、饼干,都在那遥远的地方,平时平常人家很少见到。我们村只有西头老薛家常有,因为老薛是北撤新四军,国家有食品照顾的。我们经常去他家蹭点零食。
那个年代,农村也都是草房子。草房子有个好处:夏天,房顶屋檐的芦苇管里,常有蜜蜂在里面酿蜜。阿三和几个伙伴,带着小瓶子、棒子,在屋檐下到处看看、闻闻、敲敲、听听。一番看闻敲听,就像中医看病的望闻问切一样,他就能准确判断出哪个芦苇管里有蜂蜜。剥开芦苇管,里面果然有或瓜子或黄豆大小的蜂蜜。运气好的话,还能弄到两节甚至三节,如落花生那般大小的蜂蜜。几个人一人分一丁点,吃得津津有味。
阿三最爱吃的是炸炒米。但炒米只有逢年过节才有,平时谁家能有多余的米去炸呢?
年关将至,邻村的老徐挑着炸炒米担子,来到一个巷子头。吆喝几声,就有人带着米来了。自带糖精的一爆一角,不带糖精的一爆一角五分。排队等候的人们,围观的小孩,不时的爆响声,滚滚的热浪,构成一种独特的年味。
在我们眼里,炸炒米是一个高科技的活计。因为炸出来的炒米,比原来的胀大了五六倍,甚至七八倍,神奇得很。炸炒米机,我们叫他“黑肚子”。黑肚子在炉子里转,风箱“咕叽咕叽”地配合着抽拉。一会儿,老徐拿着一个缝有一圈竹筒的麻袋,套在黑肚子头,用一根短铁管叮叮敲了几下,然后用铁管套住扳手,脚踏牢黑肚子,嘴里喊声“开炮了——”,铁管子一扳,“轰——”,吓得一旁的孩子赶紧双手捂紧了耳朵。
阿三家没米可炸,但特别喜欢爆米花。他会整天地看着炸炒米,舍不得离开一步。开炮了,他会比别人大胆地站在正对着麻袋的地方。“轰”的一声,阿三笼罩在热气腾腾的雾气中,兴奋得手舞足蹈。
那一次发生了意外:轰响时麻袋脱落,开了花的炒米像炮弹一样全部射向阿三。阿三仰面倒地,埋在炒米中,成了一堆炒米了。头发被烧了一部分,脸上留下了疤痕,至今还隐约可见。
阿三妈妈抱起阿三呼天喊地,继而缠住老徐谈赔偿的事。老徐能赔什么呢?最终只要了几袋炒米。
伤痛在家的阿三倒也自在,天天吃着香喷喷的炒米。
也天天想他的大姐,但大姐很少回来。突然有一天,阿三在梦里见到大姐。他自豪地告诉我们,大姐会炸炒米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天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开炮了——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