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德 | 成长的岁月(三)
【往期回读】
成长的岁月(三)
丁沟中学 陈庆德
【上接】
在我8岁的那年,多了个弟弟。那时,我还不懂事,逢人就高兴地说:“我家有宝宝了!”岂知这宝宝不是玩物,家里除了母亲外,没有其他人,庄子上也没有亲戚,8岁的男孩就照顾起了母亲的月子。我上学回家,母亲的指令便一道一道地发出。
于是去烧饭。
于是去洗尿布。我用两个指尖拈着巴巴布的一角,就像刷油漆似的一路拖到河边。我在刺骨的寒水中,便来个刷,刷,刷。
于是抱宝宝。受过饥饿,我的体力本来就单薄,抱他很吃力。有一次他睡在我怀里,我想让他伏在我的肩头睡得舒服些,于是举着他的两条小腿,向上送,哪知道,送过了头,鲤鱼跳龙门从我肩头滑出去,我回转身来,他倒栽葱趴在地上哇哇大哭,头上脸上都是泥。我连忙把他抱起来,哄哄,不久,居然又睡着了。
最麻烦的事是上学也要带着他。那时,我读小学三四年级。家离学校四五里,每天早上带他出去,中午回家,下午带他出去,晚上带他回家。算起来,一天要走十多里。路上他又多要我抱。好在我那时是学校造反派(红小兵)副司令,我虽然是三四年级,却通吃一、二、三、四、五、六年级。所以,我尽可能地把我同学约在一路走,这样,我可以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张三,轮到你抱了!”“李四,轮到你抱了!”
有一回,我去迟了,路上就我一个。让他多走走,他不干,我命令他 :“我是造反派司令,人家都听我的,你也必须听我的!”他不吃我这一套,摊在地上哇哇哭,我火了,于是“文攻武卫”,一个耳光扇过去,他还是哭,于是再加一个,他不哭了。我喘着粗气,由于用力,腹肌收缩,裤子也下滑了,我提提裤子,勒紧腰带。转脸一看,弟弟的鼻子、嘴角都是血。我的火气立刻销遁,忙抱起他,擦干血迹,温柔地告诫他:“不许告诉妈妈,我马上买糖给你吃!”他点点头。
回家的时候,我真的掏一分钱,给他买了一块糖。他非常开心,嘴里咂着糖。过了一会,咯嘣一声,他咬出半块,用脏兮兮的手送向我:“哥哥,吃!”
那时侯上学,老师非常人性化的。我们班上除了我,另外也有几个也带着弟弟或者妹妹上学。老师讲课中,我们常常举起手:“报告老师,我家宝宝要撒尿!”“报告老师,我家宝宝要拉巴巴!”我上课,他则坐在我旁边,或者趴在地上耍,或者在旁边乱写乱画,有时睡着了,我就在教室后面找一张长凳,把他放下,如果有同学缺课,课桌自然是他最好的睡床了。
等到他大一点,我们的身份就变化了,我成了奴隶主,他成了我的奴隶。于是,一道道指令次第向他发出:“去洗碗!”“去扫地!”“去烧饭!”……不听话,我自有办法,因为我毕竟比他大7岁呢,对他动武那自然是场不对称的战争。小小年纪的我就懂得“热炉效应”的管理法则。有时他也调皮,只要我站起身,他就乖乖地去执行命令。
记得他只反抗过一次,那回,趁我不注意,一根实竹打在我头上,血流到我眼睛上,我还没有哭,他已经大哭起来。
弟弟小时候,特调皮,不爱学习,母亲多管不住他。家里时时有人上门来告状。我不在家,他就高兴:“猫儿不在家,老鼠在家翻连叉。”
后来我到他学校任教,做他老师,他终于规矩起来。同事常常怀疑他的考试成绩和竞赛奖次是我泄露答案的结果。天地良心,实在是冤枉。
有件事我想起来常常愧疚,就是我做奴隶主他做奴隶的时候,有一年冬天,他手上的冻疮溃烂得露出骨头,但我还是没有答应让他少做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