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鹡鸰正论


《红楼梦》 鹡鸰正论
土默热
《红楼梦》在描写甄宝玉挨打喊“姊姊”“妹妹”一事时,有一条脂砚斋眉批云:“以自古来未闻之奇语,故写成自古未闻之奇文,此是一部书中大调侃寓意处。盖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
对这句脂批, 周汝昌先生在《红楼梦新证·人物考》解释道:“鹡鸰、棠棣,皆喻兄弟;‘棠棣之威’文义怪异,疑‘威’是‘戚’‘感’之抄讹。如其不然,则‘悲’‘威’二句应分属两人,一为棠村,早逝可伤;一为另弟,时见凌逼,如小说中所谓贾环之流者,为可慨叹。”
周汝昌先生对“鹡鸰喻兄弟”的解释,无疑是正确的;疑“棠棣之威”的“威”是“戚”或“感”抄讹之推论,似乎有待商榷。对“‘悲’‘威’二句应分属两人,一为棠村,早逝可伤;一为另弟,时见凌逼,如小说中所谓贾环之流者,为可慨叹”之猜测,则毫无根据。雪芹有弟棠村,本属可疑,另有一弟如“贾环者流,时见凌逼”,绝无证据。
“鹡鸰”、“棠棣”典出《诗经·小雅·常棣》:“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亦叹。” 这里,“鹡鸰”、“脊令”,“常棣”、“棠棣”,皆通假。毛传:“脊令,雍渠也,飞则鸣,行则摇,不能自舍耳。急难,言兄弟之相救于急难。”郑笺:“雍渠水鸟,而今在原,失其常处,则飞则鸣,求其类,天性也。犹兄弟之于急难。”都说鶺鸰是一种生活在水边的小鸟,当它困处高原时,就飞鸣寻求同类;诗中以此比喻兄弟在急难中,也要互相救助。
“棠棣”“鹡鸰”作为兄弟的代称,被后世诗文广泛运用。如王勃《自乡还虢》:“无使《棠棣》废,取譬人无良。”张九龄《和苏侍郎小园夕霁寄诸弟》:“兴逐蒹葭变,文因棠棣飞。”杜甫《得弟消息二首》:“浪传乌鹊喜,深负鶺鴒诗;”“待尔嗔乌鹊,抛书示鶺鴒。”孟浩然《入峡寄弟》:“泪沾明月峡,心断脊令飞;”《洗然弟竹亭》:“俱怀鸿鹄志,共有脊令心。”范成大《山会同馆兄弟南北万里感怅成诗》:“把酒新年一笑非,脊令原上巧相违”等。
王利器先生在《〈红楼梦新证〉证误》中,反对周汝昌先生“棠棣之威”乃“棠棣之戚”讹抄之说,认为“鹡鸰之悲,棠棣之威”,二句一义,都是说兄弟死丧之事。“棠棣之威”,是用《诗经·小雅·常棣》:“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毛传》云:“威,畏;怀,思也。”《郑笺》云:“死丧,可怖之事。维兄弟之亲,甚相思念。”《脂批》为了取与“鹡鸰之悲”相俪为文,故易“死丧”为“棠棣”。《脂批》此处所用之典,乃一般童而习之的常典,并非僻典。王利器先生的解释,显然比周汝昌先生更准确,更贴切。
这里且不说周汝昌、王利器先生对“鹡鸰之悲,棠棣之威”之典解释的歧义,问题的关键是脂砚斋为什么要说《红楼梦》“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对这个问题王利器先生没有解释,周汝昌先生解释为:曹雪芹悲痛一个弟弟棠村死了,另一个弟弟不时凌逼,不仅缺乏根据,也无法解释“撰此闺阁庭帏之传”与“鹡鸰之悲,棠棣之威”的因果关系,假设曹雪芹真的有两个弟弟,一个死了,一个凌逼,又关“闺阁庭帏”什么事?
其实,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难以解释的奥秘,问题的关键是胡适先生当初把《红楼梦》作者“大胆假设”错了。认定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根本无法解释“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因为曹雪芹的父亲是谁,是否有兄弟姐妹,都没有可靠证据,多数红学家认为曹雪芹是遗腹子、独生子,说曹雪芹和他的兄弟们之间发生了“鹡鸰之悲,棠棣之威”的人伦悲剧,则更加不知所云。如果放弃曹雪芹作者论,找到《红楼梦》的真正作者洪昇,这里的所有谜团都迎刃而解了。
洪昇的家族在宋明两朝确实是个“赫赫扬扬”了几百年的江南世族,明清改朝换代后,由于当时特定的社会原因,家族处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末世境地,就在这个时刻,洪家不幸发生了天伦悲剧,致使百年望族“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个所谓的“天伦之变”,就是《红楼梦》脂批所说的“鹡鸰之悲,棠棣之威”。
洪昇兄弟三人,洪昇与二弟洪昌乃嫡母黄氏所出,三弟洪中令乃庶母所出。在洪昇婚后,嫡母黄氏不幸病逝,父亲继娶继母钱氏。在继母与庶母的联手挑唆下,父亲将洪昇、洪昌兄弟同时赶出家门,发生了令洪昇痛苦终生的“天伦惨变”。洪昇的整个青壮年时期,虽然颠沛流离、生活艰难,但毕竟苟活于人世;可怜的二弟洪昌,却在漂泊无依的生活逼迫下,年轻轻地就悲惨夭亡了。洪昇创作《红楼梦》,既要表达天伦惨变中兄弟相残的“鹡鸰之悲”,也要表达哀挽二弟惨死的“棠棣之威”,这与王利器先生对“鹡鸰之悲,棠棣之威”的解释是完全一致的。
那么,脂砚斋又为什么要说“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呢?要注意这条批语写在书中描写甄宝玉挨打时喊“姊姊”“妹妹”一事之情节上面,脂砚斋是知道实情的,可见甄宝玉挨打便是“鹡鸰之悲,棠棣之威”的具体体现。书中没有写甄宝玉为什么挨打,却交待了贾宝玉挨打的原因,就在于赵姨娘、贾环母子挑唆,也正是所谓的“鹡鸰之悲,棠棣之威”。
这条脂批中的“庭帏”指父母,“闺阁”指姐妹。洪昇在“天伦惨变”挨打时是否喊“姊姊妹妹”止疼,不得而知,但洪昇与姐妹们终生感情深厚,却是实情。洪昇有两个亲妹妹,都是“霜管花生艳,云笺玉不如”的聪明美丽女子;洪昇有十二个表姐妹,曾经结成名动天下的“蕉园诗社”。洪昇不论在故乡还是漂泊天涯之际,都有大量怀念姐妹们的诗作。
这些姐妹们的命运全部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洪昇经历了“卅载无家抛骨肉,一生多难远庭帏”的痛苦生活,晚年从北京回到故乡杭州后,面临的是“哭弟悲无已,重经两妹亡,为兄年老大,稠叠遇悲伤”的悲惨场面。这就是洪昇“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所以才要为洪家的“二爷”和一干姐妹“撰此闺阁庭帏之传”《红楼梦》的真实原因。
《红楼梦》中,使用“鹡鸰”典故的还有北静王赠宝玉“鹡鸰串”的故事。在书中第十五回作者写道:北静王“水溶又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来,递与宝玉道:“今日初会,伧促竟无敬贺之物,此系前日圣上亲赐蕶苓香念珠一串,权为贺敬之礼。”在第十六回又写道:“宝玉又将北静王所赠鹡鸰香串珍重取出来,转赠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遂掷而不取。本来是同一件东西,但抄本中有的写作“蕶苓”,有的写作“鹡鸰”,前后名称不一致。
对此,邓遂夫先生解释道:按“蕶苓香”,一作“零陵香”,(“蕶”字见《集韵》、《广韵》),因湖南零陵县境所产最佳,故名。刘禹锡《潇湘神二曲》,诗云“若问二妃何处所,零陵芳草露中秋。”此“零陵芳草”,通常理解为对芳草的泛指,是否亦指制作“蕶苓香”之芳草呢?蔡义江先生解释道:鹡鸰香,当是一种香木的别名,后人不识,改为“蕶苓香”,此固香料,但蕶苓草本,似非制念佛珠之材料。二人的解释是相抵牾的,红学界至今对此缺乏共识。
其实,邓遂夫先生和蔡义江对这个问题的解释都有道理,但又都是各执一偏。《红楼梦》作者使用“蕶苓香串”和“鹡鸰香串”,在书中各自有各自的隐寓,是既矛盾又统一的。邓遂夫先生所引的刘禹锡词《潇湘神二曲》如下:“湘水流,湘水流,九疑云物至今愁。若问二妃何处所,零陵芳草露中秋。”这里使用的是娥皇、女英二妃在九疑(嶷)山哭舜帝泪染斑竹的典故,书中林黛玉别号“潇湘妃子”,宝玉将“蕶苓香串”转赠黛玉,寓意是清楚的。
蔡义江先生说的“鹡鸰香串”,不论是什么香木所制,其取义当在《诗·小雅·棠棣》篇之“脊令在原”,这在本文前面有详细分析。正因为“鹡鸰”代表兄弟,所以黛玉才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如果是“蕶苓香串”,含义是湘妃,自然不是什么“臭男人”,林黛玉自己不是也以潇湘妃子自居吗?
红学界好多专家都将北静王赐宝玉“鹡鸰香串”故事的寓意解释为暗示宫廷中兄弟相残的黑幕。陈诏《红楼梦小考》中认为:“鹡鸰香念珠”就是作者对雍正残忍手段不满的一个“曲笔”。讽刺雍正不顾手足情谊,把兄弟当作敌人。林黛玉之所以拒绝接受,是对雍正的讽刺,也是对皇权的大胆的蔑视。脂批说“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就是脂砚斋认为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的目的是讽刺“雍正即位,残杀兄弟,诛伐异己”。
《红楼梦》这样曲解下去,真实匪夷所思了。其实,“鹡鸰之悲”一词有兄弟相残的意思,“鹡鸰”之典本身仅指兄弟之情,并没有兄弟相残的意思,不能曲解历史典故。《红楼梦》书中皇帝赐北静王“鹡鸰香串”,是表示皇帝与北静王之间的兄弟情谊;北静王将“鹡鸰香串”转赠宝玉,也有视宝玉为异姓兄弟的良好意思,这里面完全没有恶意,更没有什么黑幕存在。
其实,洪昇在《红楼梦》书中刻意写大出殡期间北静王赠宝玉“鹡鸰香串”的故事,是事出有因的。洪昇的代表作是《长生殿》,据毛西河《长生殿序》交代,该院本是在庄亲王世子怂恿下创作的。康熙二十八年,因在佟皇后国丧期间聚演《长生殿》,洪昇受到朝廷革职下狱的严厉处分。在《红楼梦》中,洪昇以皇家规制写“大出殡”,实际是写佟皇后国丧;北静王赐宝玉“鹡鸰香串”,实际上是暗示庄亲王世子对洪昇遭遇的同情和慰问,暗示仍视洪昇为异姓兄弟。
这个庄亲王世子,乃豫亲王多铎之孙,与康熙皇帝实乃堂兄弟,《红楼梦》书中说“鹡鸰香串”为皇帝所赐,是成立的。洪昇之外祖父黄机,是清初的所谓“太平良相”,与皇帝和多尔衮、多铎等亲王关系密切,所以《红楼梦》书中北静王说自己和宝玉的祖父有“当年相与之情”,决不是顺口乱说,而是有事实根据的。庄亲王世子赠洪昇一个“鹡鸰香串”,乃那个时代文人士子交往的常情,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2007年3月3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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