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合一”到底该作何解？——看心学的务实精神

心学的核心观点主要集中在“致良知”（“心即理”理论的升级版）与“知行合一”上，前者主要是在思想层面上，后者是在实践层面上，堪称心学的两大支柱理论，之前阳明先生在讲课时候讲过心即理的论断，喊出了“心即理，吾心即宇宙”的豪言壮语，为心学在理论上奠定了基础，同时在实践论上提出了“知行合一”的著名论断，最近这个词被提及的很频繁，甚至还有提升，今天结合王老师讲课内容谈谈“知行合一”到底该作何解。

“知行合一”这个词最早出现在《传习录》上卷《语录一》第五节，起因是徐同学和另外两名同学讨论“知行合一”到底该怎么理解，结果讨论半天没有结果，于是就去向王老师请教。

王老师很有风范，直接跟徐同学说：“那你说说有啥不能理解的，最好能举个例子。”

徐同学倒也实在，回答说：“就像现在人都知道应该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但是却不能尽孝道、不能照顾兄弟，这不分明是两件事么？思想上知道应该孝悌这是知，行动上不能尽孝悌这是行，说明这知和行是完全分开的两件事，怎么能说知行合一呢？”【徐同学是真的爱问问题，但是呢确实是天分一般，在对知行合一的理解上，他的水平是最低的】。

听到这，王老师估计也很郁闷，这孩子不好带啊，但是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回答道：“你这种说法是不对的，这已经被个人的私欲给割裂了，并不是知行的本体，人为分成了两个部分。没有知道而不去做的事，知道而不去实践，就是不知道。”【在这里要补充一点，王老师讲得知行合一的范畴不是技术层面上的，而是道德层面上的，不能无限制扩大。就好比在知识层面上知道原子弹有巨大的威力，但不一定要在实践层面上去检验它的现实破坏力，这个不是知行合一，这是所有人类的灾难与浩劫；而明知道上战场有危险、但是为了民族与未来的需要，毅然选择冲锋陷阵的行为，这才是知行合一，知行合一是为了践行道德上的标准】。

虽然王老师直截了当反驳徐同学的观点，但是为了让他更好地理解，还是给他举了经典的例子，他说：“圣人讲知行的道理，就是为了让人恢复心的本体，而不是让心随波逐流。就拿《大学》来讲，里面有一句话'如好好色，如恶恶臭’，看到美的事物这是知，表现出喜欢美的事物这就是行，这是一个连贯的过程，这就是知行合一；而不是说你看见美的事物，这时候马上又蹦出个喜欢美的事物的心，再去表现出对美的事物的喜爱，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稍有迟疑便说明心之本体没有达到至善的境界。”考虑到徐同学可能还有疑惑，王老师继续讲道：“刚刚你说有人知道孝顺父母、友爱兄弟，那肯定是他做了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的事情，才能说他是知孝悌，难不成他知道点孝悌的知识就算是孝悌啦？或者是疼痛，那必然是你自己痛了才知道什么是痛；或者是寒冷，必然是你自己感觉到冷才知道冷？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个怎么能分得开呢，要是硬生生的割裂开，把知和行说成是两件事，光是说嘴上说知道，却完全不见行动，这不是纯属瞎扯么，我苦口婆心说知行合一，就是不想大家走弯路，曲解了圣人的本意。”【这里对知行合一做了进一步的阐释，知而不行就是不知，行而不知还是未知，知和行应当是逻辑上相同的起点，想明白了便要立即行动，要用行动去践行德道标准，要用道德标准去修正实践活动，形成一个良好的互动】。

王老师讲完以后，原以为差不多了，没想到徐同学还是有点儿教条主义，他说：“先生这么说是有道理，但是古人说知行是两码事，也是让人分别在在知行上下功夫，这样才能有努力的方向，不是更好么。”【徐同学的问题虽然老师问不到点上，但是很能激发王老师讲课的兴趣】。

对此王老师依然保持着很敢说的态度，直截了当跟他说：“你这种说法是曲解了古人的意思，我之前说过，知与行相辅相成，两者之间关系十分紧密，当你真正了解其中的意义时，你就发现二者其实是合二为一的，之所以要讲知行两个方面，就是因为世界上有的人是懵懵懂懂的，自己没有太多思考，随波逐流，乱作一团；有的人是成天乱想，想一出是一出，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去做过什么事。古人为了补救这个问题，把知行拆开，前一种类型让他注重思考，在做事情时能有方向；后一种类型让他注重实践，能把思维转换成行动，本意是好的，结果被理解成两种相对独立的概念，这就越来越跑偏了”。【把知行拆分成两个方面是理学捣鼓出来的毛病，儒家思想本身是讲知行合一的观点的，孔子本身很注重实践的，当年为了宣传自己的理念，周游列国，这本身就是知行合一的具体体现，既然提出了“仁”的理念，那么就应该为推动这样的理念而奔走，纵然“惶惶如丧家之犬”也不随便放弃】。

在这一点上，王老师说得很对：“掌握了知行合一的本意，说知行是一体的没毛病，说知行是分开的也对，重要的是理解知行合一的真正内涵，要注重德道自律与实践行为的统一，否则只会变成没有意义的闲谈”。

这种毛病不是小毛病，把知行割裂会造成很多的问题，这种毛病在现代人身上依然存在着，比如下定决心不吃零食，结果三天后又买了一堆垃圾食品；下定决心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夜里三点还在刷手机视频；下定决心要学一门技术，买好装备调试好了就放在角落里吃灰。在下决心那一刻，每个人心里都是清楚而明白的，而在要做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中间有各种理由会出现，比如“就吃这一口就不吃了”、“今天再看一会儿，下次就不看了”、“装备调试好了，下次好好练习”、“今天状态不好，下次再说”，这些理由的出现，其实是让知行分裂了，没有结果其实就意味着没有开始，到最后沦为了日复一日的无限轮回，反而失去了知行合一的本意。

先生曰：“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

本节为《传习录》上卷《语录一》第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