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凌云凤耀第二部(二)
[阿九]说: 『庐山竹影几千秋,云锁高峰水自流。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明月滚金球。路遥西北三千界,势压东南百万州——【江山如画】!』
[阿九]说: 『仙翁调鹤欲扶穹,万里风头浩气雄。翎背稳乘空廓外,丹光横驾宇寰中。飞符到处雷神集,役剑长驱疠鬼穷——【明神武典】!』
[谢衡]说: 〈拊掌大笑〉好功力!阿九,你不但伤势尽复,而且以“凤血魂”血脉参悟洪武大帝“明神武典”,功力日进千里,就连我也不是你对手了。
[阿九]说: 大哥又来取笑!从你教我将太祖爷爷的御制诗集,当做武功秘笈的口诀加以体悟,我确能感觉到,那股先祖传袭的“明神武典”真力,越来越平和,也越来越强大了。想来离彻底驾驭它,收发自如,临敌制胜,已是为期不远。
[谢衡]说: 世人无知,竟信了清虏的鬼话谬论,当真以为洪武大帝竟是个徒有武功、不通文治、不识诗书之人,殊不知他老人家戴星而朝,夜分方寝,好学不缀,废寝忘食,所著诗文,举笔立就,无不气势磅礴,雄深宏伟,言雅而旨远,有如长江大河一泻万里之势。比起那些“寻章摘句老雕虫”的儒士,他老人家一生用心研读的学问,才真正经世致用,方能治国安邦,建立不世基业,开拓万里河山。
[阿九]说: 〈黛眉微抿〉鞑子朝廷编修的《明史》,固然是颠倒黑白,只为贬损皇明,欺瞒世人,且不必提。湖州庄氏送给大哥那本《明书辑录》,这些时日,我仔细翻阅,亦难言良史。此书本是用辅臣朱国桢的手稿,又掺杂了江南士人的道听途说。皇城之事,庙算筹谋,只由得他们凭空臆测,错漏百出。
[谢衡]说: 〈微微苦笑〉说到底,那《明书辑录》也只是江南士人和东林一脉的一面之辞罢了。你父皇崇祯天子,皇伯天启天子,对他们素来严苛,自然不用指望能有多少好话。就算是如像太祖皇帝、成祖皇帝这般威加海内、功盖八荒,只因威福自专、杀伐决断,法度严苛,儒林士人同样颇有微词,绝不会真心实意地歌功颂德。
[阿九]说: 尤其是成化朝的事略,我都被气得发笑了。宪宗成化皇帝平定荆襄叛乱,攻灭蒙古汗庭,征讨东虏,犁庭扫穴,就连奴儿哈赤的先祖,也被大明官军捉回燕京斩首。可叹先祖如此英武,在那些儒生笔下,竟是个宠爱奸妃,任用奸佞,让朝堂和后宫都乌烟瘴气之人!
[谢衡]说: 成化年间,大明官军杀入建州,所向披靡,焚毁屯寨四百座,擒斩东虏酋长董山等部酋一千七百余人,还释放了被东虏掠夺的汉人“包衣”千余人,杀得建州鞑子百年不敢为患,这一战,是谓“成化犁庭”。而今东虏一朝得势,建立伪清,自然要大泼脏水,辱及你这位英雄先祖的身后之名,更湮没他们祖上的不光彩事迹。
[谢衡]说: 成化皇帝选贤任能,庙算有方,却并不专任儒臣。宦官如汪直,名将如王越皆得其信用,方能成就中兴大明的赫赫武功。可数千以来,著史的都是文人,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从来不是事实真相,而是让后世君王都发自内心相信,“圣天子垂拱而治、不兴兵戈”的“三代之治”。既如此,如成化皇帝这般英武天子,在他们笔下,就必须是昏庸无道之主了。
明宪宗:朱见深
[阿九]说: 〈心念忽动,眼神带着异彩〉大哥文韬武略,才高八斗,见识更是深刻。大明皇朝三百年,千百君臣将相的生平功过,若能得你秉笔直书,想来才是一部真正可与班马并称而无愧的《明书》,也让世人和后世子孙都知道,我大明朝历代天子,他们执掌江山,护国爱民,无愧天地,从来并非是昏君暴君。
[谢衡]说: 九妹,我们鸳盟已缔,心意相通,你的大明,自然也是我的大明。你的先祖,自然也是我的尊长。你这桩心愿,我会拼尽全力为你达成。只是……修史考据驳杂,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便是以大汉太史公和大宋司马温公之才,也是穷尽一生之力,方才成就一部良史。
[阿九]说: 却是我糊涂了,大哥身负天下之任,组建义军,操军演武,折冲纵横,联系四方英豪,又有多少精力闲暇,来做此等不急之务?〈神情不免茫然若失〉……
[谢衡]说: 〈忽而灵光一现〉不不,糊涂的是我!大明诸位先帝编修了二百余年的各朝实录,仍被满清封存于皇史馆秘档,此处守备必然空虚,远不及禁宫大内,我请孟星魂孟大哥出手,便能轻易取来。有此等翔实的第一手资料做底稿,要编好一部《明书》初稿,也只是旦夕之功。
[阿九]说: 〈拊掌一笑〉大哥真是聪明。这正是“巧妇亦得有米之炊”了!是了,唯有父皇崇祯一朝的实录在燕京兵乱时散失,但我和安叔叔、陶姑姑他们仔细回想,两相对照,也能拼凑出许多残卷片章。
[谢衡]说: 那个五征漠北,扬威塞外,七下西洋,波澜壮阔的浩瀚时代;那份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刚强气节;那些从夷狄腥膻拯救了华夏的千古英雄;那些功业彪炳的名将贤臣,那些璀璨若星的才子人杰;他们的灿烂辉煌,自当永铭神州青史,让我们的子孙后人世世代代所仰瞻!
〈《明书》初稿,三月而成。在【谢衡】力主下,【阿九】终被说服,懿文太子朱标、建文帝朱允炆、景泰帝朱祁钰,皆复其庙号帝号,以“兴宗康皇帝”,“惠宗让皇帝”,“代宗景皇帝”书之。南明弘光、隆武、永历诸君臣事迹,皆一视同仁,以“安宗本纪”“绍宗本纪”“昭宗本纪”书之。明朝诸帝施政之过失,亦被直书不讳,并不曲意粉饰。〉
[阿九]说: ……大哥,你笔下的英宗皇帝也太不堪了,他临终前免除宫妃殉葬,释放建庶人,也算是改过迁善了。此前被奸人王振所欺,回朝又误杀了于大人,可终究,终究也不是他的本意……
[谢衡]说: 九妹,英宗最不可恕之事,并非是杀害于谦大人,而是他在土木堡一战葬送几十万将士后,只因贪生怕死,替贼虏叩关叫门。他难道不知道放鞑子军打进中原,国破则家亦亡?大约此刻在他心里,千百万大明将士和百姓的性命,都比不上他自己的性命能多活一刻。
[阿九]说: 〈低了头,羞愧难当〉可他……终究是大明的皇上,是我百年前的先祖啊。大哥,你就不能让让我么?……
[谢衡]说: 九妹,若论人情,是父皇更亲,还是百年前的远祖更亲?换了是毅宗烈皇帝,可会做此等丧失气节、全无心肝之举?
[阿九]说: 自然不会!〈顿了又顿,决然道〉绝无可能!
[谢衡]说: 这便是了。大明是朱氏皇族的江山不假,同样更是亿万汉人百姓的天下。身为一国之君,平日口含天宪,锦衣玉食,受万民景仰视为父母,危难关头,自当为国殉死,不可再辱。这正是天子之于帝国的责任。
英宗皇帝固然不肖,可宪宗皇帝身为他的长子,给于谦大人平反,恢复代宗皇帝尊号,更南征北讨,令国势转危为安。如此“子不肖父”,岂不远胜寻常父子之肖?
[阿九]说: 〈眼睛一亮,沉吟不语〉……
[谢衡]说: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若是咱们连英宗这等误国误民、败军害贤之君也去笔下留情,一味文过饰非,这本书又何以服人?又何以胜过鞑子编修《明史》,胜过众多儒生文人所编撰的众多私史?何以流传后世而无愧于心?
[阿九]说: 〈沉思良久,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君轻社稷重,万事民为天。我,听大哥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