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聪明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我很少羡慕哪个人有才、有颜、有钱,我只羡慕人家聪明。从小到大,我就是家长和老师眼里那个“不够聪明”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不止一次暗示我,我不聪明、脑瓜慢,之所以成绩好,是因为我足够努力,和天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可能因为我有个聪明的弟弟作对比,也可能是周围的学霸都自带高智商的光环吧,我觉得他们说得对。然而我又总是在证明他们“不对”,一次次用好成绩“逆袭”。虽然我不够聪明,但我这个人有一个优点,知道自己的短板就会尽力弥补。
鸡汤里说,上帝为每只笨鸟都准备了一棵矮树枝。但我这只笨鸟,却想飞上高的,瞧不上矮的。我无比相信勤能补拙的道理,现在也是。
对比我家娃现在写作业的惨状,我觉得我就是“异类”。我不写完作业绝不出去玩,然后主动复习、预习。小学时厚厚的两本暑假作业,我少则三天、多则一周就完成了,然后就被多名同学借走照抄。
做作业最晚的一次是五年级时候,当时我们的语文老师是出了名作业留得多,多到什么程度呢?第二天期末考试了,还留了两本作业,就是那种封面上有铁臂阿童木的小练习本,我整整写了两本,写到晚上11点多。当时我妈说,别写了,明天考试,没几个同学会写完的。果然,全班只有我一个人完成了作业,而没完成作业的同学也没有被要求补做,而是不了了之。现在看,真的是不够聪明,还有点儿傻。
不够聪明不只是劳心劳力,还偶尔会受打击,也是在五年级的时候,当时县里有一个数学比赛,我自认为成绩好,老师肯定会让我去,然而并没有。而在失望之余,我恰好听到一个同学(这个同学去参赛了)和另外一个同学说,你知道老师为什么没让她去吗?老师说她脑瓜慢……然后就是六年级,那天早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了校长,校长和我说,争取当个一中生。一中就是我们那里最好的中学,市重点,很难考。我正在高兴,旁边的一位老师却说,就她还考一中……一种鄙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位老师现在是我同学弟弟的岳父,重病缠身。我不原谅他。
后来我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一中,第一名是我的发小儿李律师,就是那种看起来毫不费力、实际上也没有怎么努力的聪明孩子。
到了高中阶段,这种“不够聪明”让我一度深深怀疑勤能补拙的真理。我的物理老师曾经语重心长地和我说,咱高考没有问题,但我担心你的物理会考能不能过;我的化学老师曾经和我说,咱化学会考能不能考个“B”;我的数学老师……什么也没说,大约是觉得我应该还是可以考个“C”的。会考不通过,就无法参加高考,会考成绩A为优秀,B为良好,C为合格,D为不及格。让我意外的是,我的语文成绩是B,而英语是A。
因为是文科生,会考后就再也不用学物理化学了,但数学却如恶魔般如影随形。我努力啊努力啊,真的非常努力啊,成绩就是上不去,最后放弃了,爱考多少考多少。结果150分的试卷考了74,好在语文和政治都在120以上,稳稳地过一本线。
以为到了大学就再也不用学数学了,我太天真了,公共必修课里竟然有高等数学,差点哭晕在厕所。同宿舍的几个同学数学也不太好,但我们非常励志,每周早早地从北院校区赶到南院校区,占据最前面的座位,只为了在200多人的大课教室里能够听清、听懂课程。可我真的像听天书一样。开始前,早早找上届的师姐借了笔记,听师姐传授“秘籍”:这个老师一般都会出什么题,每种题型记住套路,不会的题也别空着,写个公式就能给一两分……然后,我就以64分通过考试了。老师说,凡是得60到62的同学都是“撩的分”,本来是不及格的。嗯,看来我是凭实力过的。
因为想尽早修够学习,有更多的时间实习,大二那年我竟然选了C语言,没错,就是我家娃小学三年级开始学的那个。结果……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那叫一个痛苦啊!老师说,凡是全勤的同学,结课考试会在分数上予以照顾。全勤,那是我的强项啊!有动力了,也有信心了。特别是有了高数考试的“经验”,“攻克”C语言就依葫芦画瓢:背题型。结果相当圆满啊,76分通过!
开始工作以后,我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方面是这份工作确实非常喜欢,为了这份工作,我放弃了两次天津市选调生的名额和一家上市公司总裁秘书的职位。另一方面是,工作中时时显现出“不聪明”的硬伤。虽然我当时凭借一篇新闻评论就被录用,但入职后并不顺利。我学的是报纸编辑专业,却是第一次见到非编机器,更别提用它编辑电视节目了,而且把报纸语言转换成电视语言对我来说并不得心应手。说到这,我特别感谢我的老东家,虽然在我辞职那年,扣了我半年的年终奖。老东家用整个卫视频道给我练手,愿意等待我从一名菜鸟成长为可以挑战下中国新闻奖的五星优秀员工,让我凭借积累的金光闪闪的简历,顺利进入了国社。
我并不是毕业那年就签了聘用合同,因为总监说“能力还有所欠缺”,而和我几乎同一批次进来的几名同事已经签了合同,我只能算“见习记者”。特别是比我还晚来一个月的另一个小孙,也签了合同。不过这个小孙确实厉害,现在已经是一家行业内领军企业的副总裁了,可想而知当年的能力也不一般。
那一年其实挺煎熬的,第一次去采访,因为不忍心对一个父母在监狱服刑的孩子提比较敏感的问题,被摄像记者嘲笑“你是记者吗”;第一次独立做老字号拆迁的选题,拍摄了两遍,稿子改了好几遍,熬夜编片子,结果审片的时候领导说“先放放吧,还是有点儿敏感”,就被毙掉了;第一次整个部门聚餐,主任向其他领导介绍我的时候说“这个孩子是普通高校毕业的,本来我们不想要,因为文笔太好了,就把她留下来……”。确实,同期进来的同事不是985就是211,更有清北的高材生。可能是因为经常受刺激,也可能是想逼自己一把,我后来读了名校的研究生。有人问我,怎么都工作好几年想起来读研了,我说“因为虚荣”。
那一年,曾经有三次想过离开,巧合的是,每次我有要走的想法,领导就给我涨工资。嗯,为了“五斗米”,可以暂时“折折腰”。我的大学老师许爷曾经和我们说过,大学主要是学做人,而不仅仅是学习知识,工作之后,如果你的业务不好,是你自己没有学好,如果你做人不好,是我们没有把你教好。我觉得我很好地传承了母校“勤奋严谨,自树树人”和另一个母校“实事求是”的校训,才能在接下来的半年里逆袭,获得部门“最佳新人奖”并拿到最高的年终奖,而且连续五年被评为优秀员工。代价就是,亚健康也随之而来,而且从未离开。聪明人是不会拿身体健康换任何东西的。我,我们,都不够聪明。
其实我觉得,在智商方面弥补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难的是情商。我总觉得,一个人特别会说话,可能是经历了什么,而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一定是被保护得很好。我还是想做被保护得很好的那一个,却也羡慕会说话的那一个,太贪心了。
高中时,我喜欢班上一个男生,应该是单恋吧,后来证明直觉是对的,再后来证明是错的。那个男生很有点儿陈道明的感觉,温文儒雅还有点儿帅。一天课间,那个男生和我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说好。他刚说了两句,就被我打断了,我说我听过。男生说,你就不能假装没听过吗,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然后就上课了。
结婚时去找领导请婚假,领导问我打算休多少天,我说按照规定晚婚异地可以休15天,然后领导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但我没出来。中午吃饭,一位大我几岁的姐姐般的同事就提醒我,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后来给你打圆场了,说你就是不太会说话……
忘了是哪一年,好像是2013年吧,同事从食堂的饭菜里吃出了一个烟头,我就把这件事发到单位的OA论坛里了,一不小心“成功”引起了重视。北戴河窗口的负责人特意从北戴河打来电话表示慰问,关键是把电话打给了我,还让我把歉意转达给同事,还要过来慰问……有同事就提醒我,以后像这种事嘴上讨伐讨伐就算了,现在整得有点儿大……
做了12年新闻工作后,因为太过劳累,折腾两年,终于如愿以偿从业务部门调入机关工作,我发小儿李律师曾担心地和我说,以咱这智商,根本不适合在机关里混,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深以为然。明年是我到机关工作的第四个年头,中间虽经历过一些小插曲,到底毫发无损,我想,一定是花光了平生所有运气。
之前听过机关水太深,但我“试水”了一段时间以后,觉得还好吧,像我这样的旱鸭子淹不死,于是决定仍以本色示人,关键是不本色“出演”也不行啊,伪装的演技太差。
比如,有一次领导顺路送我回家,到小区门口领导说“我开进去给你送到楼下吧”,结果我傻不拉几地回“谢谢您,不用了,小区没有车证不让进……”
比如,去年改革开放40周年文艺演出,我负责做宣传片。领导审片的时候说,还是要有老同志的画面,不然不能体现离退休职工的特点。我不听,觉得领导说得不对,还去找了领导,说,我想好了,我还是得争取一下,能争取来最好了,争取不来最多您把我说一顿,我也无所谓。后来领导没辙了,说,还是要改,服从命令,党员要一切行动听指挥……
比如,去年被人造谣,使我清誉有损,好在没造成实质性后果。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我是两个月之后才知道的,细思极恐吧,李律师说得真对。
傻乎乎的事太多了,多得都想不起来。聪明是一种天赋,善良是一种选择。没有天赋,就默认选择吧。有点儿匆匆结尾的感觉,是呢,时间不够了,过了12点今天就发不出去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