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元寿:我与鹤文兄弟合作的三十余年

王鹤文与谭元寿
说到我与鹤文兄弟的合作,就要从上世纪80年代初全面恢复京剧传统剧目时开始说起了。那个时候,我对鹤文弟早有耳闻。

1957年中国戏曲学校任教时的王鹤文

他是京胡大师杨宝忠先生的学生,1957年,年仅18岁的他就成了中国戏曲学校最年轻的老师,后来在宁夏长期为著名老生演员李鸣盛伴奏。当时的北京京剧院领导特别爱惜这个难得的人才,在中央首长的关心及院领导的积极努力下,1979年将鹤文由宁夏京剧团调回了北京,从此开始了我们兄弟俩的合作。偶然的机缘,一世的情谊。我们兄弟一路携手,从80年代开始,三十余个春秋的合作,先不说这其中有太多鲜为人知的精彩故事,单是琴师和演员能合作这么长时间的,就在梨园界非常少有。

王鹤文操琴 谭元寿演出《战太平》片段

鹤文弟琴艺精湛,熟悉京剧各流派,特别对我们谭派唱腔更是理解深刻,技艺超群。我在演出时,有了鹤文弟的琴,加上谭世秀大哥的鼓,真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了。当时,谭世秀大哥的鼓和文武场及全场演员的精彩合作,用我们的行话说,真是“一棵菜”。我和鹤文弟正式开始合作后,陆续上演了如《战太平》、《将相和》、《桑园寄子》、《失·空·斩》、《乌盆记》、《洪羊洞》、《问樵闹府》、《打棍出箱》、《打金砖》等二十余出老戏,还有后来的新编现代戏《红岩》,都是我和鹤文兄弟经常合作的剧目,每次的演出效果都特别好。有了鹤文兄弟这把琴,我就感觉特别踏实,唱得特别舒服。无论是对唱腔的烘托保调,还是对我在人物情感的刻画上,他都能严密配合,精彩诠释得恰到好处。每一个过门垫头,他都能处理得完全符合当时剧情的需要,从不卖弄花过门。

王鹤文与恩师杨宝忠

我们京剧界的人都知道鹤文是京胡大师杨宝忠先生的学生,杨先生的琴艺在整个梨园界都是一个传奇,鹤文不但继承了他老师的艺术特点,更是博采诸家所长,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他经常给我调嗓子,和我交流谭派的唱腔。记得有一次他和我说:“您的祖上谭鑫培先生创立的谭派,是京剧老生的里程碑,天下无生不谭。几代人的传承,使谭派唱腔有着历史的厚重和文化的积淀。您是现在谭派的领军人,为您伴奏就要黄钟大吕,拉出贵气、大气和霸气,阴柔处如行云流水,刚强时似气吞山河。琴的声音要纯粹干净,弓法要潇洒稳重。”这些理解,鹤文在为我伴奏时都运用自如。鹤文有着潇洒、自然、大气的舞台风范,但又从不喧宾夺主或哗众取宠。

王鹤文操琴 谭元寿演唱《失街亭》

例如我的《失·空·斩》“两国交锋”这一段,是诸葛亮在特别交代马谡注意事项,军中无戏言,非常严肃,语重心长。鹤文的伴奏若是达不到游刃有余的境界,那种严峻肃穆的场面,和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是非常不容易表达清楚的。一个看似平常的【西皮原板】鹤文弟就能拉得与众不同,恰到好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斩马谡”这场戏,从“火在心头”这句词,鹤文的胡琴就加大力度,特别“给力”,强烈烘托出我演唱时的激昂;“哭马谡”这段,鹤文把握得极其准确,衬托我在唱腔里所传递的诸葛亮面对着国家的安危大任,必须失去一个大将军的那种痛惜与惋惜,以及对自己的深深责备。

王鹤文为谭元寿、谭孝曾、谭正岩操琴《失空斩》

我们俩兄弟情深,除了体现在艺术上他对我的帮助,更体现在他的人品和艺德。无论是清唱还是正式演出,鹤文每次总是比我先到后台,和每一个合作的场面认真说戏。认真严谨的他在艺术上绝不允许有半点瑕疵。这些年来,鹤文弟也分别给我的儿子谭孝曾、我的孙子谭正岩操过琴。对晚辈的支持,他也是不遗余力,为我们谭派的接班人作了很多贡献。

王鹤文与谭元寿

我们俩三十余年的合作中,没有红过一次脸。生活中,鹤文更是如我亲兄弟一般。记得原来我们一起在大哥谭世秀家里研究戏,大嫂子做的一手好菜,兄弟三人经常边吃边聊戏,说到精彩处马上就能唱起来。现在与鹤文一说起这段时光,就引起我俩对世秀大哥和大嫂子的深深怀念。鹤文和我约定,我们俩要合作到我100岁,让我俩也创造一个京剧界的吉尼斯纪录!我真心地希望鹤文弟永葆艺术青春,为咱们的京剧事业再作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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