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晒晒‖出走（张志英诵读） / 四六文摘

“不做无聊之事，何以度有涯之生？” 喜欢台湾散文家沈静这句话，不是没理由。比如出走的事，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事过多年，年少时的幼稚与倔强，仍令人回味不已。

那时，我不愿在家里呆下去了，一是因为我的两个哥哥都考上了大学，（后来，我的小妹也考上了中专。）在人们的“好花开一树，烂船倒一湾”的旧有思想里，我也应当是一棵开花的树。我却选择了放弃高考，成为人们教育自己孩子不成器的范例。另外一点，我有一个自称山地文人的父亲，嗜酒如命。酒一喝到五六成，便把一个温馨和睦的家闹个天翻地覆。因为我还窝在家里，他的身前身后全是我的影子，我自然也成了他唯一的出气对象。所以，我的笑脸和幽默，只能展示给我的同学，而把沉默寡言的批语留在了家里。

一个大冬天，我终于忍受不住父亲的“日日桌前常醉酒，尔乐苦煞吾”了，我们咆哮公堂，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真的打了起来，周围人谁也劝说不住。我挨了几棍后，在雪夜上了当地最高的山——桃花古塞。那上面有我羡慕的和尚，我要出家，再也不受家里的窝囊气了。记得当时我带了一本《水浒》，一本日记和十几元钱，甚至发誓这一去就再不回来。我不信中国这么大，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林冲雪夜上梁山，还闯出了一片新天地呢。夜静悄悄的，突然，一串动物的脚印和尿渍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里，我心里害怕起来，连滚带爬的下了山。那晚，我歇宿在一农家，然后灰溜溜地回了家。

另一次是在春节前后，我被迫逃到了十几里路外的地方，我要让他们发疯似地找寻，直到丢失一个孩子的后悔。亲戚的家就在前面，但我一点也没有去投奔的意思。三天三夜里，我就在村中游荡或是在别人的屋檐下缩成一团，一顿饭也没吃上。灯笼一盏盏地亮了起来，远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我心里却充满了杨白劳式的悲哀。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家一次次地拒绝了我，又一次次的包容于我。我在反抗中磨砺了自己的性格，在不断思考中，寻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多年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小巢，有了可爱的儿子。偶尔走出家门，仰天长啸，在饱尝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后，才知道游子的心似风筝，那线的另一端，总是拴系着绵绵不尽的情和爱。

有时想着白发苍苍的父亲，枯坐在孤独的电视前的身影（他的最疼爱的儿女们均在外地工作着），想想自己当年做的傻事，不免会让人感慨万千。我终于在书里找到了快乐的事，用小小的笔出走精神的家园，写下一点轻轻浅浅的文字，就觉得人生是蛮有趣的。如果，没有父亲当初的苛刻和专横，我生命的画卷也许是一汪秋水，没有半点涟漪。我为此而感谢他，尽管这个感谢来得那么迟！

现在谁让我再负气出走，已不可能了，因为我已长大，已经在风里，雨里，磨利了自己的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