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玉米花的前情记忆 / 李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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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06期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爆玉米花的前情记忆」
         文 / 李龙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有些记忆被淡化变得模糊，可有时如果被相关的人和事唤醒，依然犹如昨天。
有一日， 无聊的我顺着村里的水泥路散漫地溜达，从村里溜达到公路，又由公路溜回到村里，天还未黑，时间还早，家里又冷森森的待不住人，我索性又转悠到村西头。
刚到村西头，忽然从一排房屋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一股香味窜过来，好熟悉的味道，仔细一嗅，噢，原来是玉米花香。这香味好长时间没闻到了，似乎飘得很久远了，而今又飘回来了，多么亲切的味道啊！
转过那排房屋，看到我大哥新房前面的场院有团火光在闪烁，周围的人影在晃动，紧接着就听到风箱发出的沉重而有力、且有节奏的“吧嗒”声，还有火焰一蹿一蹿的“呼呼”声。我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原来这儿正在爆玉米花，一个小伙子坐着两手很卖力地拉着风箱，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壮年汉子，他戴着眼镜，神情专注，一手搅动着铁架子上、在炉火中烧烤的铁罐子，一手往火炉子里添着木柴碎块。那铁罐子黑乎乎的，不停地在橘黄色的焰火中转动。那火焰一跳一跳的，映红了两个人脸。
约摸过了四五分钟的样子，壮汉借着火光看了下黑罐子手摇柄这边的气压计，然后停下转动，用两手端着黑罐子的两端，把黑罐子从火焰上取下来，端到一个套有麻袋的黑铁丝笼子的开口处，再把黑罐子的另一头对着笼子口，接着用一个套管套在那一头能够打开罐盖的铁棒上，然后用一个麻袋片将罐盖周围和铁丝笼口捂严实，将套管朝怀里一扳，只听“啪”的一声震响，随即冒出一团白汽，就像发射火箭点火时，火箭屁股喷出的浓烟和气体，最后揭去麻袋片，铁丝笼子里铺着一层白花花热腾腾的玉米花。
我抓起一把玉米花放在手心，玉米花就像棉桃开花，有花柄有花絮，轻飘而有分量。捏起一颗玉米花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玉米花蓬松酥脆，一股甜香瞬间在牙齿舌尖溢散开来，接着在口腔弥漫，浸润着喉咙。我细细地品尝，慢慢地回味这美味，这美味渐渐地唤醒我沉睡已久的关于玉米花的记忆。
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时候，所有的农村人都被禁锢在广袤而贫瘠的土地上，人们住的是土房，睡的土炕，走的是土路，穿的黑灰色土布衣服；多数情况下吃的是玉米糁子和稀面条，甚至还有拌汤稀糊糊，只有在过年过节过事的时候享受几顿白米饭、大肉饺子、臊子面。
尽管如此，作为孩子们来说，并不觉得痛苦，相反也是有很多乐趣，比如滚铁环啊，溜冰呀，打尜啊，跳绳，跳房，对鸡，摔纸面包，摔泥炮，在墙角挤热和等等，都是乐此不疲，玩性很高的。每到端午节，孩子们比谁的花花绳好看，谁的香包漂亮；过年的时候比比谁的衣服新，谁的压岁钱多，元宵节看谁的灯笼红。
特别是二月二，孩子们早就期待它的到来，因为孩子就盼着吃那白花花的玉米花了。为了爆出更白更大的玉米花，大人提前就做好准备，选出最亮净最饱满最干燥的玉米粒，从河里或者土坡揽回一升子黄沙、斑斑土倒在簸箕里晒干。到了二月初一晚上，家家户户都忙着炒玉米花，先是揽一老笼麦秸杆，然后把锅烧热，倒进沙子或者斑斑土，再烧烫，把玉米粒倒进去，用事先捆好的玉米杆的根部，要么就是秃光光的扫帚把，搅动沙子和玉米粒的混合体，一边加热一边搅动，不久就听见玉米开花零零落落的声音，这种声音越来越紧密，越来越响亮，玉米花在锅里乱蹦乱跳。这时就要注意火候了，火势就得慢慢减，很快满锅都是盛开的玉米花了。当然了，初一的晚上，若是漫步在乡村里，四面八方都是“啪啪”的爆破声，打破了宁静，弥漫着香气，氤氲了一个热烈的夜晚。
二月二为啥要爆玉米花？这里有个神话故事。
相传武则天当了皇帝以后，玉皇大帝非常不高兴，认为民间怎 么可以让女性统治天下。为了惩罚人间，于是玉帝下令三年内不许降雨，让百 姓受干旱之苦。但是，司掌天河的龙王不忍看到民不聊生的惨状，于是偷偷降 了一场大雨，令天下再次得到滋润。  玉帝得知这个情况，怒不可遏，就将天河龙王打下天宫，镇压在一座大山下面，并立了一块碑，上面写道：“龙王降雨犯 天规，当受人间千秋罪，要想重登凌霄阁，除非金豆开花时。 ”百姓感念天河龙王的恩惠，为了将他救出，于是天下黎民一起去找开花的 金豆，但是一直无所获。后来某一次农历二月初二，人们在院中晾晒玉米种， 准备春播之用。  但见玉米种子如同金豆，便想起可以用玉米代替金豆，将玉米 爆成花就可以了。于是人们便把玉米放进锅里炒起来，待玉米被炒得开了花， 果然如花朵一般。人们欣喜若狂，于是便在院中设案焚香，供上“开花金豆” 让玉帝看见。龙王知道是百姓救他，便对玉帝请求说：“金豆开花了，玉帝您可 以放了我吧。 ”玉帝见状，无话可说，只有放了龙王，并让龙王继续管理天河。 此后龙王经常施云布雨，滋润天下。农历二月二爆玉米花的习俗也流传下来。每 年到了这个时候，人们都会一边爆米花，一边祈求上天保佑，来年能得好丰收。
故事终究是故事，但它表达了人们的美好愿望。
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这天人们都会烧香叩首祭拜龙王。每年的二月二，四面八方的村乡民一如既往地去楸树庙村东的洞沟岳王庙放鞭炮，扭秧歌，演奏水会音乐，祭奠龙王，祈求龙王保佑一方乡民，能够风调雨顺，获得丰收。这是大人们的事。孩子们呢，才不管大人的那些事，他们初二早上起来，装一小布袋玉米花啦，稻米花，黄豆或是黑豆围在一块，互相交换，品尝各自的美味。他们有时将小布袋挂在脖颈上在庙会上尽情地玩，玩累了耍饿了就捏几个玉米花充充饥。
后来，人们已经不用在锅里炒玉米花了，而是较为高级的玉米膨化机，也就是我前面描述的那种，用它速度快，效率高。那时，拥有这种机器的人，为数不多，三四个村子仅有一个。拥有玉米膨化机的人，往往都是在腊月或者二月二之前用独轮车或架子车拉上到各村打玉米花。每到一个村子，不用吆喝，只要支起家伙什，爆一锅玉米花的震响后，玉米花的香味马上就招来一群男女老少，有的提来玉米粒和柴火，用装有玉米粒的盆子、碗碗、缸缸自觉排队。每当一声震响后，主人就把盛着玉米花的簸箕捧端到在场人的面前，“快抓，快抓，尝尝。”孩子们也不客气抓一把就玩去了，吃完后再等下一锅玉米花出来。
将一袋子玉米花装在塑料袋里密封起来，闲的时候慢慢吃。孩子们每天早上上学装饱两个衣兜，边走边吃，到了学校分享给同学。晚上呢，一家人或者邻居来了，围着炕桌，边喝茶边吃玉米花边聊天，多么悠闲的事。

几十年里，这种半原始半现代的爆玉米花的方式很少见，看到的却是用电来爆玉米花，我对此毫无兴趣，迷恋的还是最原始的爆玉米花的方式。那个时候虽然贫苦，可农村的生活气息很浓郁，让人难以忘怀，就像昨日碰见的爆玉米花那样，勾起了沉淀很久关于玉米花的前情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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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李龙刚 ：网名飞龙跃天 ，蓝田普化人 ，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好爱文学，喜爱山水，追求文艺至真、生活淡静，近年来在一些网络平台及报刊上发表了近百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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