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写作组:谁招惹了喜鹊/杨子


退休,生活失去了自律,清晨只能被鸟鸣叫醒。早起的鸟儿有食吃,退休人有政府发放生活保证金,不再起早贪黑,鸟儿没有退休之说,活一天就要为填饱肚子奔劳。早起的鸟儿果腹之后,在院里载歌载舞,好不热闹。麻雀声小,但群鸣也有一定声威,再深的睡眠都会被它们吵醒。喜鹊也叫,单调,叫声不悦耳,却很大。喜鹊体积大,却不像麻雀为个指腹大的肚子,整天在地上觅食,也不像麻雀群起群落,喜鹊多单只,立在楼檐,对着远方扯着嗓子叫一两声,得不到回应,便一个俯冲飞落草坪间,踱步、巡视,宛如领导视察工作。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经常看到一只喜鹊立在窗外的垃圾箱上,目视前方,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日三餐,人整天为做什么饭,吃什么发愁,喜鹊总是那么悠闲,踱来踱去,不知何以果腹。因此对喜鹊很好奇,户外每遇到喜鹊,总要多看几眼,有时它们也歪着头看我,好像我们早已相识一样。

一天下午,写作累了,起身到窗前歇息眼睛,无意间看见一只喜鹊嘴里叼着什么,在草丛里走来走去。那一定不是筑巢用的树枝什么的,如若是的话,它会衔着树枝飞去巢里,而不是在草丛里走。喜鹊从西走向东,三四米的距离,停下,把嘴里叼的东西放在地下,然后抬头,左右看看,尤其对着我的窗多看了两眼。我以为它看到了我,紧忙闪到一旁。喜鹊见没什么不放心的,才又开始进一步的行动,它低头衔起地上的树枝树叶之类的,盖在刚刚放下的物体上,抬头左右环顾一番,又特意看了我一眼,拍拍翅膀,飞走了。

那一定是吃食!我猜想。喜鹊竟然会把吃不完的食物就地藏起来,如此聪慧出乎我的意料。藏了,什么时候再享用,还能否记得藏食这件事,能否找到藏食地点,我对这件事好奇且怀疑,想看个究竟。于是,伫立窗前,一边拉伸肢体,一边等待。等了大约十多分钟,也没见喜鹊回来,大概它腹中食物还未消化完,或者一顿下午茶喝的早已忘记藏食一事。喜鹊吃饱了,人饿了,这时已到黄昏,我回到北边厨房做饭。做着饭,心里还想着喜鹊回不回来这件事。饭做得断续,不一会儿过去看看,不一会儿过去看看,锅里煲的汤差点噗出来了。做好后,盛着饭,来到南窗下,边吃边留意窗外草坪。饭吃完了,喜鹊也没回来,笑笑离去。人被喜鹊愚弄了,心想。转身的一瞬,看见喜鹊呼呼飞来,准确无误落在了藏食地点,它用尖尖的喙,啄开覆盖物,头一点一点地吃开了。印证了喜鹊不但聪敏还有记忆,我这才忙自己的事去了。


又一天午休时分,即将入眠,被一阵喜鹊叫声搅醒,再无睡意。随手打开一本书,喜鹊叫声声声入耳,令人烦躁,书根本看不进心里。本来喜鹊叫声就很刺耳,在炎热的午后,这样持续地叫,实在是给人添堵。楼上一男子打开窗户,对着空中喊道,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喜鹊听不懂人话,还是一声接一声地叫。喜鹊的叫声似在警告示威,嗓子都有些破音了。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危及到了喜鹊的完全。放下书,来到窗前,将外面仔细查看一遍,没看见喜鹊,而叫声就响在耳边。在喜鹊的叫声中,偶尔参杂麻雀的嚓嚓声,麻雀的叫声显得那么轻松,若无其事。是谁冒犯了喜鹊?一定不是人,三十六度的大中午,谁没事去招惹喜鹊,是麻雀吗?麻雀怎能斗得过喜鹊?喜鹊的叫声持续了两个小时,期间,楼上男子又一通吼骂之后,再无动静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复被喜鹊吵醒,不过不是昨天午后那种声嘶力竭的叫,是惯常的那种单调叫声。意外的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叫声,低弱、娇嫩,来自窗外墙根下。急忙下床,来到窗前,在窗外的草坪上,有一只小喜鹊!比平时看到的喜鹊小很多,很寒噤的样子,立在草丛中。在一米以外的地方,走动着一只大喜鹊,大概是喜鹊妈妈,正在草丛里觅食。小喜鹊好像只会站立,甚至站立也不是很稳,羽毛贴伏在身上,感觉湿漉漉,偶尔弱弱地叫两声,叫声令人动容心疼。喜鹊有新生命诞生了,动物世界又添丁进口了,可喜可贺。我的内心涌上一股柔柔情愫。

另一天下午,又听到喜鹊不同寻常的叫声,跟那天中午的叫声有些相似,连贯,但没有那么猛烈。我又丢下手里的活计,来到窗前,那几天小喜鹊一直牵动着我的心。在草坪间看到了有趣的一幕,在这对母子(也可能是母女)中间,看到了一个第三者,一只小花猫。小花猫在跟迎春树的树枝玩耍,它伸出毛茸茸的前爪,拉下树枝,用牙齿咬着把玩。大概是小花猫在磨砺新生的牙齿吧。小喜鹊照旧立着,一动不动,时不时身子歪斜一下,喜鹊妈妈飞起落下,围着小花猫叫,小花猫玩性盎然,那个小树枝就是一根魔力棒,它好像听不到喜鹊妈妈的警告,它不知道它的存在引起了喜鹊妈妈的担忧。小花猫忘我玩耍的憨态十分可爱,那专注的神态似乎在说,我有影响你们了吗?窗内的我,大气不敢出,唯恐惊扰了它们。


发现喜鹊宝宝后,更加关注喜鹊的身影和叫声,但想再见到也不容易。这段时间,传进耳朵里的全是鸟叫声,连手机的铃声都听不到。每天一睁眼,就竖起耳朵,努力排除熟悉的鸟叫声,试图分辨出喜鹊宝宝的声音。只要听到喜鹊宝宝的叫声,就会如愿看到喜鹊母子的身影。喜鹊宝宝开始在草丛中行走,摇摇晃晃,走两三步就停下来,歇一会儿,再走几步。喜鹊妈妈有时不在身边,小喜鹊孤零零站在草丛里,麻雀三三两两飞来,在它身边环绕,叽叽喳喳,对新伙伴充满了好奇。小喜鹊不回应,有些胆怯,不时后退。它心里一定在叫唤妈妈。喜鹊妈妈呼呼飞来,麻雀一哄而散。喜鹊宝宝低声叫着,一摇一晃迎上去,一定的距离都停下了。人的话,宝宝早扑进母亲怀抱了,它们只是对视了一下,后又各行其是。

喜鹊宝宝还不会飞,在地上跑跳都不稳,它怎么来到草丛中?还有,据我观察,院里的树上也没见有鸟巢,它们从何而来?这对我来说是个谜。这更加剧了我对这对母子的关注。

小喜鹊一天天长大,妈妈前面走,宝宝后面跟,蹦蹦跳跳,而且叫声连连,偶尔它会振翅飞一下,飞不过一米,又跌落在地上。一日黄昏,听到小喜鹊弱弱地叫唤,特意来到室外。小喜鹊在草丛里行走,不见喜鹊妈妈,我走过去,逗它玩。我进一步,它退两步,我再进,它再退,直到它退到墙角,无退处,就叫了起来。这时喜鹊妈妈飞来,落在一棵大树上,面朝我大声叫唤。它的头直冲着我,我站在原地故意抬腿,装着朝小喜鹊迈动脚步的样子,喜鹊妈妈立马用长长的喙,猛敲树杆,我原地不动,它也不动,我一移动,它就敲树杆,嗑得树干发出嘭嘭的声响,间或发出高声怒吼,以示不满。这时,小喜鹊已经躲进草丛里。我的行为惊扰了它们,自觉无趣,便走开了。

这是最后一次见小喜鹊,它应该长大了,飞走了。直到夏天过去,也没明白,它如何来到我的院子。因为目睹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与成长,这个夏天别有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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