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人民大学的侉炖排骨|怀旧党
(图片来自网络)
作为著名的吃货,侉炖排骨,是我在北京吃到的少有的入我眼的菜肴,虽然做法绝对土鳖。
一锅排骨,洗净之后,先煮一遍,滤掉脏血水,加清水,再加入葱姜蒜陈皮大料,倒入盐酱油料酒,开火炖煮。熟了即食。
做法简单粗暴,但却让我着迷。
我小时候故乡虽穷,但过年过节也会吃排骨。当然,首屈一指的是糖醋排骨,至今仍是绝味,隔壁大名鼎鼎的无锡排骨从入不了我这吃货的法眼。其次是白烧,或者与笋、与冬瓜、白萝卜等分别炖煮,但也比较精致讲究。但凡带着汤水的,几乎都是白烧,从不放酱油,也从不放陈皮大料——我是到北京上学,才知道陈皮大料竟然可以用来调味,掩盖食材的不新鲜。
所以,在我没吃之前,不知道北方式的简单粗暴的侉炖,炖出来的排骨,也能吃得有滋有味。
第一次遇到侉炖排骨,是在1985年秋天人民大学的食堂。不过,它不是我的菜,恐怕也不是我们班大多数人的菜,虽然一份刚开始还不到一块钱,可谁舍又得去买!
一般买排骨的,要么家境不错,要么是高年级谈恋爱的学长学姐,一大锅侉炖排骨,排队者寥寥。而边上普通窗口,则排着长长的买菜队列。
每次排队,看着边上别人端着一饭盆排骨昂然而过,或者排到窗口看着旁边窗口里大铁锅的排骨,骨肉香味扑鼻而来,总是强忍着冲动,暗暗咽着口水。
但,冲动的欲望总会被理性的计算克制。大学三年级前,我从来没有在窗口买过一次侉炖排骨,甚至来同学了,也没买过!
不过,我第一次吃北京著名的侉炖排骨,时间却不晚。1985年的冬天,我到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到当时的北京轻工业学院亦即今天的北京工商大学串门,我同村大哥已是大四,他们家经济条件也比较好,我去后他买排骨请过我;后来他带我拜访在京工作的同村老乡,有一次在中科院自动化所一位叔叔家,正好婶婶带着两位妹妹回了娘家,那一天晚上,叔叔侉炖了一大锅红汤排骨,就我们仨,吃得个开心爽快,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肚子里的馋虫,被长长地抚慰了一番。
大三之前,我吃到的所有侉炖排骨,不是在老乡家,就是在其他高校的同学和学长那里蹭到的。直到大学三年级。
在1980年代,像我故乡苏南地区,农村家庭的现金收入一年比一年多,生活一年好过一年。比如我家,我弟弟没有考上高中,当了学徒,也有了收入,虽然依然微薄,但总胜过只支出,而父母正当年,祖父母虽然上了年纪,身体依然硬朗,当时全家的收入,主要供我上大学和小弟弟上中学,而我在学校,除了助学金,也偶有其他一些比如抄字等的零碎收入,省吃俭用下,荷包渐渐丰厚起来。
于是,艳羡了两年的食堂的侉炖排骨,成了一个目标。彼时的排骨,与社会上物价改革闯关一样,大幅提价,不同的是,食堂的排骨提价没有遭遇物价改革闯关的动荡,稳稳地站到了1元以上,大概是1.2—1.5元。但买排骨的队伍却越来越长了。某种意义上也能看出整个社会经济的好转,虽然当时批评声浪正高,“端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这也是有追求的表现。
食堂的侉炖排骨还是照例每周一次。不过,彼时我还只是偶尔抢着排个队买盆排骨,尤其是来了同学之后,是舍不得每周都去买排骨的,毕竟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我有些低血糖,后来我发现,低血糖犯后,或者头晚醉酒之后,如果食堂有侉炖排骨,排骨红汤浇饭,最是管用!
我这个私密的发现,一直被我视为法宝,多年以后碰上一位学医学的朋友,为我加持,说我的做法是有科学道理的,让我颇为自得。
到了四年级,食堂的侉炖排骨,依然一周一次,但排骨价格,已经是1.5元一份,但买排骨的队伍越来越长,排后面的,常常买不到。
彼时我们面临毕业,除了毕业论文,功课松懈了,每次到有排骨那天,我们都会和同学挤在食堂门口,等着开门,冲进去,抢排在前面,已确保能够买到排骨。事实上,每次有排骨那天,许多同学都是逃第四节课的,为的就是抢排骨。
也是在那个初夏,到食堂有排骨那一天,我骑着自行车,自广场赶回食堂,买一份侉炖的排骨。相较四年前暗自吞咽的口水,此时的我,几乎已经无原则地彻底被馋虫左右了。
参加工作以后,我发现,一般高校机关企事业单位食堂大锅侉炖排骨味道都相似,都不错;北方人家自己炖的也不错。我自己也试着炖过,总觉得味不够,远不如我自己做的白烧排骨冬瓜汤。所以,我嘴馋时,总拜托岳母帮着炖。
直到今天,在许多人大鱼大肉吃腻之后,我依然钟情于侉炖排骨。或许,这得归功于人民大学食堂那锅最初的启蒙。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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