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员签订合同需要在中国足协进行备案，俱乐部关联公司的合同需要记录在球员薪酬范围之内。但有一个情况，如果是第三方的合同，没有利益关系的第三方，比如有公司愿意给球员签订肖像协议，这种情况增加薪水是可以的。经中国足协审核确定符合规定，这样的情况是被认可的。我们也是鼓励球员，如果有第三方合同是合理的，中国足协是会批准的。”14日的中国足协上海会议，一会激起千层浪，尤以引得大江南北怨声载道的“中性名政策”与“限薪令”为首当议题。但同时还有一个片段，或许也将决定着未来数年中国足坛的联赛秩序和国足前景，即开篇陈戌源主席所语——它已经被外界视为“特谢拉条款”。上海苏宁宝丽嘉酒店，苏宁置业旗下品牌星级酒店，这是足协本次召开会议的会址。在苏宁的场子办事儿，还要抢苏宁的当家球星？特谢拉这事儿，很值得唠唠。
1.
从去年到今年，从巴西人到西亚人，特谢拉方面或被动或主动受到的“骚扰”就没停过，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江苏苏宁的合同会于2020年末到期，但所有人也都明白一个事实：特谢拉在2021年大概率依然会留在中国。既是因为他在南京早已安家且生活适应，又是因为中国防疫工作的成效显著（特别是对比惨不忍睹的巴西），也是因为下赛季（有可能）踢得了亚冠，更是因为所谓“特谢拉条款”的为其打开、满足了职业生涯最后一份大合同的薪资需求。更更更因为的，是注定无缘巴西国家队的他在中国存有一线参加世界杯的希望。
归化，五年前的2015年末特谢拉与中资初次接触时根本不可能去想的话题，五年后的现在成了一种方案。当年苏宁曾许诺“会在接手江苏舜天的同时，尽快拿下一家欧洲豪门，帮你完成跳板跨越”——罗杰·马丁内斯也是这样被吸引来的。但目前为止，只有从国际米兰连续来人到总部救场（米兰达，埃德尔），从未有苏宁球员实现意甲梦。甚至还在卡佩罗+萨巴蒂尼的组合遭遇失败后，国内的苏宁队逐步完成了双线分割、去意大利化。就特谢拉本人来说，是否愿意归化，暂时其实从来没有表达过，不论是直接发声还是通过某些渠道抛售声音，球员本人至今“零表态”，所以从外界的视角真的可以看出特谢拉有“想成为中国人”的意愿吗？割除所有的猜测和臆想，那么基于他仍旧渴望留在中国的判断前提，目前能够得出的事实也只有：
① 他想不想被归化？不知道；
② 他想不想继续延续至少1200万美金年薪的在华待遇？必须的！特谢拉这种面对全主力皇马（15/16赛季皇马是欧冠冠军）都能梅开二度、打得卡瓦哈尔和佩佩脑袋直摇的巨星，对于委身中国踢球最为首要的诉求就是金钱。确定了这个前提，再看14日足协颁布的限薪新政：300万欧上限——特谢拉能接受吗？答案显然否定。如果被归化了那可能薪水会更低（足协规定：入籍球员的待遇标准是按外援还是内援，由俱乐部自行决定），这让早就和那帮人均安家费超过1亿人民币的恒大归化兵团有过亲密交流的特谢拉，绝对难以妥协。
所以事实上，所谓“归化特谢拉”，以目前为止的消息综合审断，仍处于讨论阶段而已，尤其是在参与披露归化特谢拉消息的披露人过往有过太多翻车前科的背景下。
2.
那么问题就很清晰，如果不是归化，那么自由身的特谢拉一旦要离开苏宁，其下家就是单纯的免签，特谢拉的身份也就是单纯的外援。这样的判断，结合当前的“绯闻下家”从去年以来的一系列极度排斥归化、甚至不惜付出连放两个当家前锋（一个留洋，一个前往竞争对手）的代价也不愿沾染归化的俱乐部作风来看，「免签特谢拉为外援」的可能性，其实并不比「归化特谢拉」要小。疫情呼啸、哀鸿遍野的2020年中国足坛，能够有经济实力消化特谢拉年薪、并且能够满足特谢拉竞技需求（稳定的联赛争冠可能）的俱乐部，只有距离苏宁300公里之外的上海上港俱乐部。这时疑问就出现：外援工资300万欧，难道上港付得起，苏宁付不起？根据特谢拉至少1200万美金年薪的诉求，以及开篇所谓“特谢拉条款”的开口子，想要得到这名巴西前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委托第三方出资，以签署肖像权等形式给予高额年薪。这样的例子可以参考巴黎圣日耳曼拿下内马尔，为规避欧足联FFP而让背后卡塔尔主权基金（卡塔尔王室控股）以3亿欧元的天价聘请内马尔担任2022年世界杯形象大使，包括卡塔尔国家银行和卡塔尔旅游局亦聘请内马尔作为代言人。这时，疑问再次出现：即便由第三方出钱，上港俱乐部找的了第三方，苏宁俱乐部难道找不了？
就新政条款而言，上港可能的所托第三方，确实有实力且“方便”；而苏宁可能的所托第三方，确实实力有限，且“不方便”。
3.
能够帮助上港俱乐部支付特谢拉年薪、且满足“特谢拉条款”中无关联交叉持股要求的第三方，倒也并不多，首先映入脑海的自然就是上汽集团了，上港连续五年的俱乐部一级赞助商，同时也是上港俱乐部新主场“浦东足球场”的冠名商。从2016年开始与上港俱乐部合作以来，上汽每个赛季的赞助金额均为亿级体量，2019赛季开始更是达到1.5亿/年。
客观来说，一定程度上这是要归功于上港自身较为“得天独厚”的政治环境的。但不管背景如何，在上汽真金白银的帮助下，上港俱乐部成为了近年来中超十六强中为数不多的有过盈利状态、且非以牺牲球队实力为平衡方式的球队（对比靠卖人求生的辽足、重庆当代等）。去年2019赛季的上半年，上港俱乐部公布了当时的营业收入：10.4亿 ，营业利润1.1亿，归母净利润7779万——这是中国职业联赛运行二十六年以来的史上最高俱乐部利润规模。其时，连续四个转会窗零引援的上港俱乐部不但没亏损，且10.4亿的收入是去年的冠军恒大俱乐部彼时财报收入的2倍之多，令人咋舌。此后若非迫于足协上一任班子的压力、送埃尔克森去恒大、进而无奈引入阿瑙托维奇，上港俱乐部2019赛季全年的财报也许会更加“漂亮”。根据足协14日公布的条款来看，上汽集团非上港俱乐部的股东，也非上港俱乐部的母公司——上海国际港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因而，如果由上汽来负责作为给特谢拉在300万欧元基础上“涨薪”的第三方，应当是会得到足协方面的审核通过的。从条目来看，足协并未就“与俱乐部及俱乐部股东存在业务往来的企业”进行作为第三方支付薪水的明确限制，所以上汽一旦决定将承担特谢拉薪水作为赞助上港俱乐部的一部分，大概率会获得审批。
当然，这只是推测。以上港的资源能力，并不仅仅只有上汽一家可作为供酬特谢拉的第三方。一旦上汽真的出手、在特谢拉的问题给予资金支持，刨除特谢拉之外的上港全队的运营，俱乐部压力顿时会小了许多。根据上港集团披露的财报，2020年上半年，集团毛利率约37.17%，同比提升6.45个百分点；净利率（归母净利润/营业总收入）约31.89%，同比提升6.46个百分点。今年上半年，上港集团销售费用4360.27万元，同比增长21.52%；管理费用15.36亿元，同比下降0.52%；财务费用3.18亿元，同比下降28.12%。更重要的是上半年上港集团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30.28亿元（上年同期约15.89亿元），这在众多企业叫苦现金危机的当下，已难得可贵。相比许多看菜下饭的民企俱乐部，和诸如泰达那样的陷入混改风波的国企俱乐部，上海上港目前的经营确属极端稳定，这也是吸引特谢拉团队的因素之一。许多江苏球迷近期以来非常疑惑：苏宁集团在干啥呢？自家头号球星在舆论场上被人家撩来撩去，怎么也不打打舆论战？怎么一点点续约特谢拉的动作都没有？还是先从可能的第三方出资说起，苏宁自身的情况稍后再叙。苏宁俱乐部目前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就是韩国三星电子，不仅是苏宁足球俱乐部从2019赛季的一级赞助商，也是苏宁电竞俱乐部的赞助伙伴，同时苏宁易购的自营体系本身也是三星在中国大陆最大的销售渠道。今年5月、10月，三星电子大中华区总裁崔胜植还连续拜访了张近东，双方在全渠道产品合作和数字化经营方面深化合作的态势非常显著。
但就足球而言，三星对苏宁体育板块的兴趣从来不算浓厚，且明年2021赛季本就是苏宁俱乐部和三星电子这两家巨头旗下子公司之间的最后一个合同年。此时，要三星每年掏出千万欧元级别的赞助费承包特谢拉至少四年期的天价薪水（职业生涯最后一份大合同，年限很可能四年起步），这对于三星来说过于夸张。除了三星，苏宁俱乐部的其他合作伙伴如美的、联想、海尔、青岛啤酒……这些企业与苏宁体育业务的捆绑程度更是轻薄。续约特谢拉的任务，苏宁俱乐部的“第三方”们很难去承担。
至于苏宁俱乐部剩余的有实力的“赞助商”或“合作伙伴”，这都需要打上引号了，因为它们是苏宁易购、苏宁置业、苏宁体育（PP体育）——这些本就是和苏宁俱乐部存在交叉股权关联关系的苏宁子公司。在中国足协的条目要求下，这些苏宁子公司完全不可能去作为第三方，它们是正儿八经的、事实上的股权方。所以就苏宁的角度，在特谢拉不可能接受300万欧元年薪且苏宁短时间内又找不到合规第三方的前提下，想要续约这位巴西前锋，倒是只剩华山一条道：归化。一旦归化，“安家费”就成了薪水之外的巨额补贴，本赛季第一阶段在大连赛区，想必特谢拉和恒大的巴西兵团聊天时早有谈及（恒大集团的归化项目，安家费达到8.7亿人民币）。那么最后一个疑问就在于：身为股权方即特谢拉现在东家的苏宁控股集团本身，为何没有实力直接用“安家费”归化特谢拉、而是从现下消息来看只愿意坚守300万欧元的规则内顶薪呢？
因为2020年，苏宁确实遇到了「困难」。
5.
有意思的是，这两则头条都遭到苏宁方面第一时间的否认，但是却又均于不久之后在事实层面得到了某种“应证”。去年秋冬之交，苏宁体育原本550人左右的团队被精简至不足400人。根据流出的信息，去年9月中旬时就有多名来自苏宁南京总部的HR带着总部确认的“优化名单”分别来到了苏宁体育北京、上海分部，陆续向被裁撤的员工开展谈话，告知其被裁撤。经过不完全统计，苏宁体育一年在赛事版权上的花费至少34.4亿人民币，尤其英超年均2.4亿美元、德甲和欧冠年均5000万欧元的压力，在行业内属于随时核爆的重压。去年8月时，苏宁体育常务副总裁王冬也公开对外承认，“版权成本让股方承担了不小的压力。”尽管消息流出后就立刻换来了苏宁体育方面的解释：“只是对组织架构进行优化…”，但就在不到一年后的今年夏天，苏宁体育最终因拒付本应在3月份支付的1.6亿英镑，而和英超宣布分手。
随后，英超竟然折价将2020/21赛季的版权卖给了腾讯体育，这更是让苏宁方面“脸上无光”。继失去西甲和争夺欧国联未果之后，英超再成苏宁的滑铁卢。体育版图失去英超约一个季度后，一则来自海外的信息又一次引爆国内资本市场：“苏宁债务危机即将爆发…”这一次苏宁的辟谣异常迅速，多平台同步推送官方辟谣声音，稳住集团各股方和市场上股民的意图非常明显。
只是短短半个月之后的双十二前夜，更劲爆的官方信息登台：苏宁控股集团股东张近东、张康阳及南京润贤企业管理中心（有限合伙），将公司全部股权出质给淘宝（中国）软件有限公司。股权出质登记日期为2020年12月4日，合计出质股权数额为10亿元，与苏宁控股集团的注册资本金额等同。此外，张老板还将6.5万股苏宁置业集团股权出质，质权人同样为淘宝，股权出质登记日期也为今年12月4日。此前笔者已有撰文，苏宁、阿里、恒大，三方如胶似漆、彼此互联互济。早在2015年12月苏宁竖旗足球之时，就已经与淘宝实现了交叉持股：阿里巴巴投资约283亿元人民币参与苏宁云商的非公开发行股份，占股19.99%，成为苏宁云商第二大股东；同时苏宁以140亿元人民币认购不超过2780万股的阿里新发行股份，占总股本1.09%。彼时，淘宝也在一年前入股了恒大足球俱乐部、帮助许老板在地产危机中没有让恒大足球队受到影响（倒也有轻微影响，2014赛季差点让北京国安灭了许老板的连冠梦）。从2014到2020，六年后许老板再入债务困境，此番出手相救的则变成了张老板。
今年9月29日，恒大集团在京召开“恒大地产集团增资协议”发布会，张老板领衔，携王文银等一众大佬在皇城根下带头以债转股，一解许老板燃眉之急，也是让广东省政府为恒大这头负债巨无霸松了口气。1300亿战投中，863亿战投已签订补充协议，同意不要求进行回购并继续持有恒大地产权益——其中200亿，就是张老板倾馕而助。一月有余，拿到了马粑粑的钱之后，同陷现金困局的张老板亦是喘了口气：12月9号，苏宁易购发布公告，称公司于12月9日足额支付“18苏宁01、18苏宁02、18苏宁03、18苏宁04、18苏宁05、18苏宁06、18苏宁07”债券购回金额至中国证券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深圳分公司指定的银行账户。
2020年，光是9月底救许老板拱手相赠的200亿，对于张老板而言已经很难说是倒数第几根稻草，此时特谢拉的归化项目摆在面前，着实吃不消。
6.
截至2020年前三季度末，苏宁易购流动资产约1072亿元，事实上是不足以覆盖1100亿元流动负债的，确实一度出现资不抵债的现象。据苏宁易购2020第三季度业绩，今年前三季度实现营业收入1808.62亿元，同比减少 10.02%；实现归母净利润 5.47 亿元，同比减少 95.40%；实现扣非净利润 -10.09 亿元，上年同期为 -41.52 亿元。去年，苏宁易购也是扣非净利润巨亏，归母净利润奇高：扣非净利润亏损高达 57 亿元，而归母净利润高达 98.43 亿元。
利润的来源均是变卖资产：从2014年至今，苏宁卖掉的榜单里有数家门店、仓储、PPTV股权、阿里股票……据不完全统计统计：2016年，苏宁云商13亿元出售北京京朝苏宁电器有限公司给苏宁电器集团有限公司，苏宁云商25.88亿元出售PPTV给苏宁文化；2017年与2018年，苏宁连续卖掉阿里股权（套现156亿）；2019年，苏宁打包仓储业务出售给了物流地产基金……但频繁的资本运作又导致了公司的投资活动现金流净额基本是净流出的（除了2017年和2020年前三季度），在主业亏损之下，除了2015年和2016年，苏宁的经营活动现金流净额基本净流出。从2015年-2019年，苏宁经营活动和投资活动累计净流出831.15亿元，自生造血严重不足，只能通过大规模外部输血才能维持公司正常运转。苏宁主要通过发行股份、发行债券以及银行借款三种方式进行外部融资，从2015-2019年，融资活动累计净流入874.78亿元，覆盖了营活动和投资活动累计净流出的831.15亿元。但背后的代价是负债规模越来越大，利息成本越来越高。2015年至2020年前三季度，苏宁的负债规模从561.5亿元扩大至1361亿元，流动负债从457.3亿元扩大至1100亿元，短期借款从32.26亿元扩大至281亿元。其中，苏宁易购2020年前三季度获得借款429.2亿元，但光是偿还债务就支付了407.3亿元。
包括苏宁电器（苏宁易购的母公司）的货币资金约124.66亿元，但短期借款也达到201.87亿元，偿债压力亦是高企。外界今秋以来津津乐道于张老板自身难保还要解救许老板，但事实上若明年1月份恒大地产不能如期在境内重组上市（对赌失败），根据相关消息，苏宁是有计划行使相关条款，要求拿回200亿元战略投资资金的……
据2019年报，苏宁易购注册会员数量达5.55亿，同比增 35.1%；线上平台交易规模 2387.5 亿，同比增长 14.59%——但跟上一年比，这些增速全部是明显放缓的。
跋.
江苏球迷很不舍特谢拉，但是无血缘归化项目于张老板而言，或许实在有心无力。别忘了，那边厢，连年欧冠小组赛不出线的国际米兰同样处于严重亏损：今年7月，国米官宣俱乐部9个月以来收入减少了3050万欧元，花费增加了7000万欧元，因此俱乐部还被迫发行了7500万欧元的债券。截至今年3月31日，国际米兰俱乐部的净资产从2019年3月31日的4.614亿欧元下降到3.916亿欧元，降幅达15.1%。当前，对于苏宁方面和上港方面而言，还有一个具备些许左右局势能力的节点在等待彼此：明天下午在苏州奥体中心举行的足协杯决赛——这场决战将直接决定上海上港2021赛季有没有亚冠可踢，而这也是上港在争取特谢拉时十分必要的砝码。如若江苏苏宁明日落败、让山东鲁能挤掉上港进入明年亚冠，特谢拉转会上港一案或有可能出现变动（失去亚冠曝光，上汽集团的注资动力会有一定的锐减）。一场特谢拉不会登场参赛的足协杯决赛，却某种程度上影响着特神的转会案，这或有一丝尴尬，但也因微妙而万众瞩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