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水浒传》的精神家园
五岳之首的泰山是一座神山,是中华民族的心灵归宿地,中华民族的文化特别是汉民族文化的载体,古代名著都能找到泰山万民敬仰的影子。《水浒传》更是把泰山作为精神归宿地,水浒一百零八将之一的戴宗最后归宿就是泰山的佛堂。
宋朝国策重文抑武
宋太祖赵匡胤出身于一个军人世家,年轻时就成为后周的重要将领,耳听目睹了军阀混战武将夺权的现实,黄袍加身后,鉴于前朝得失和自己政变的的经验,采取了重文抑武的国策,把地方州官全部改成文官。但赵匡胤毕竟是职业军人出身,他从战略出发提出迁都洛阳,太宗赵广义以“在德不在险”反对,太宗在国策上更加重文抑武,由于国内王小波、李顺起义的影响,对辽国也由消灭对象改为和平共处对象,经济发展成为主流。太宗没有让长子即位,而让能领会国策的真宗当接班人。
真宗没有让他失望,在重文抑武上走得更远,文化优先的地位突出,文人的政治地位、经济地位高于前代任何一朝,每次进士录取名额是唐代的几十倍。真宗初年,辽国进犯,真宗没有按照武将的理想,让他们立战功占地盘,而是按照自己的治国理想用经济实力解决争端。拥有强大经济实力的宋朝有着强大的战斗力,公元1005年,宋真宗御驾亲征在檀渊城下就打败了20万辽国骑兵。真宗与辽国签订了澶渊之盟,每年给30万就换来边境的和平和国家的稳定。要知道当时一年的军费就2000万,打一仗的军费绝对超过30万,而且要牺牲青壮年,宋朝与辽国和西夏的和平不是靠武将打来的而是靠经济基础换来的,和平崛起的理念换来了百年的和平,促进了经济的大繁荣,还有效压制了武将的地位。这正是宋朝国策的精髓,宋朝的成为“重文抑武、文化先行、和平崛起、和谐发展”的理想社会。
宋真宗与泰山
宋真宗跟辽国签订了澶渊之盟,用经济实力退敌给了他极大的自信,他决定与士大夫共享太平,把国策深入人心,他决定利用泰山的威望强化自己的统治和国策。泰山有数千年精神文化的渗透和渲染以及人文景观的烘托,是中华民族的精神文化的缩影,宋真宗看中了这一点。
大中祥符元年,真宗先是说神仙告诉他有天书降临,后来果然在左承天门屋之南角得到“天书”,后又在泰山先澧泉发现“天书”,“天书”上写的是:“汝崇孝奉,育民广福。锡尔嘉瑞,黎庶咸知。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国祚延永,寿历遐岁。”“天书”的接连降临,宰相王旦说:“这是陛下诚敬天地,孝奉祖宗,仁厚勤政,和睦邻国……才感动上天,降下了'天书’。”兖州等地民意纷纷请求封禅,其实太宗时就拟封禅泰山,最后宋真宗看到水到渠成“顺从民意”,正式下诏,宣布到泰山去“封禅”。
真宗亲临泰山极顶行封祀礼,禅祭皇地祗于社首山,如封祀之仪,以天书降泰山日诣天贶殿建道场设醮,以其日为天贶节,今天的岱庙天贶殿就是真宗所建。随后,真宗又到曲阜(宋时曲阜和泰山都在兖州)诣文宣王庙(孔庙),又幸叔梁纥堂(孔子之父)。命刑部尚书温仲舒等分奠孔子七十二弟子,乘马到孔林,至文宣王墓,诏加孔子为玄圣文宣王,给近便十户奉茔庙。泰山和曲阜之行,大大提高了文人的地位,通过意识形态领域的强化,达到维护封建王权政治的目的。开创了宋朝文化、科技、经济繁荣的盛世。
宋朝实行“多元文化共存格局”,允许外国人在国内经商、建立寺庙,进行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在把孔子的后代封为衍圣公,开创了衍圣公世袭的制度直到民国。公元1013年加封老子为“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实行“道儒并重”,“宗教与政治相结合”巩固王权。老子是“皇帝”,孔子是“诸侯”,由此开始。
真宗的和平崛起在当时是很有市场的,辽主闻真宗崩,集蕃、汉大臣举哀号恸,设真宗灵御于范阳悯忠寺,建道场百日,命沿边州郡不得作乐,下令国中诸犯真宗讳悉易之。可见真宗的国策在辽国很有市场。有人说北宋是中国发展的分水岭这是不客观的,中国走向下坡路是从元朝开始,南宋时初露影子,文化衰落是经济衰落的主要原因,北宋是封建社会的文化经济的最高峰,南宋理学的出现和元成宗即位下诏:“崇奉孔子”、“止存儒学”,实行“儒家文化专制”,南宋、元、明、清时代,从“儒道并重”到“儒家独尊,八股取士”,实行“文化专制”、“暴君政治”。顾炎武沉痛地说:八股文毁灭文化,八股文败坏人才,中国文化落伍了,中国从主导世界文化、科学技术发展地位,逐渐沦为时代落伍者。我们要“以史为鉴”,从中获得启迪和教益。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的脊梁,历史上的每一个盛世都是士大夫和武士集团的和谐时代,汉唐都是文治和武治的和谐,武将地位远远高于文臣的时期,朝代变迁快,社会不太平,生产力受到破坏。北宋的国策重文抑武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使之成为高度繁荣的时代,但后代皇帝没有领会国策的精髓,加上文人的弱点,从仁宗朝开始,文人内部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从庆历新政开始,没有武将对手的文臣内部开始斗争,北宋是变法和保守之争,南宋是战和之争,宋代武将地位很低,像秦明这样一州军事统领,都受文官知州的气,更不用说下级军官了,除了战功一途,他们几乎不能出头。而北宋长达百年的“和平崛起”政策,他们难以有战功。说回到《水浒传》中,林冲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可见军官待遇。不过,文武的矛盾不可调和,当然不能把北宋灭亡的理由放在文化先行上,历史上野蛮灭亡文明的事件不仅仅出现在中国。
封禅对《水浒》成书的影响
封禅泰山后,宋真宗昭令各州修建天庆观,大概宋代各地也修了不少玄女娘娘庙。《水浒传》中,宋江回家搬父亲上梁山,为避官兵追捕,躲入还道村九天玄女庙。宋江被九天玄女娘娘保护,并赠送“天书”三卷,这就是作者受真宗泰山降天书的影响。书中也提到宋江利用天书的影响,编造了九天玄女娘娘赠送“天书”三卷、称宋江为星主的谎言,取得了梁山精神领袖的地位。
但是,《水浒传》中没有写到“天书”在宋江带领造反的弟兄们东征西战中的作用,只是到了宋江归顺朝廷、出兵破辽接连败阵时,才又见玄女娘娘授以破阵之法,大获全胜。作者用宋江得天书来映射宋真宗的天书,这位泰山女神的化身九天玄女,帮助归顺朝廷的好汉们,报了“澶渊之盟”的的仇。
小说中作者安排了天降天书上有梁山108名好汉的排行榜,借以说明梁山好汉不是造反的粪土,而是天上的星宿,宋江也利用天书解决了梁山好汉排名的难题,这虽是小说,却也反映了民众的信仰。
《水浒》中的泰山
《水浒传》的作者们不仅仅在作品的精神层面受到泰山的影响,在书中内容中也不可避免地写到泰山,不仅因为梁山距离泰山很近,也由于作者们对泰山的敬仰,梁山攻破了周围所有的州府,唯独没有专门到泰安州“借粮”就是证明。书中六次提到泰山,其中卢俊义被吴用“除非出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躲逃”骗了,因想东南方有个去处,是泰安州,那里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这与民间泰山主生死、人死魂归泰山的传说是一致的。
对泰安的精彩描写在《燕青智扑“擎天柱”》一回,当时还没有泰安州的称谓,但已是县城,文化经济繁荣,“不算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只客店也有一千四五百家,延接天下香官。到菩萨圣节之时,也没安著人处,许多客店,都歇满了”。书中东岳庙“赞子”一篇,写出了东岳庙及周围各庙壮观繁盛的景象:
庙居泰岳,山镇乾坤。为山岳之至尊,乃万神之领袖。山头伏槛,直望见弱水蓬莱;绝顶攀松,尽都是密云薄雾。楼台森耸,疑是金乌展翅飞来;殿阁棱层,恍觉玉兔腾身走到。雕梁画栋,碧瓦朱檐,凤扉亮槅映黄纱,龟背绣帘垂锦带。遥观圣像,九旒冕舜目尧眉;近睹神颜,衮龙袍汤肩禹背。九天司命,芙蓉冠掩映绛绡衣;炳灵圣公,赭黄袍偏称蓝田带。左侍下玉簪珠履,右侍下紫绶金章。阖殿威严,护驾三千金甲将;两廊猛勇,勤王十万铁衣兵。五岳楼相接东宫,仁安殿紧连北阙。蒿里山下,判官分七十二司;白骡庙中,土神按二十四气。管火池,铁面太尉月月通灵;掌生死,五道将军年年显圣。御香不断,天神飞马报丹书;祭祀依时,老幼望风皆获福。嘉宁殿祥云杳霭,正阳门瑞气盘旋。万民朝拜碧霞君,四远归依仁圣帝。
东岳庙就是泰安岱庙。始建于汉,由于真宗封禅泰山后建天贶殿,岱庙在北宋极盛。赞子写出了泰山神山、蒿里山地府、土地、火神等,从祭地经帝王驻地的泰城岱庙,到封天的玉皇顶,构成了地府——人间——天堂的三层天,燕青打擂的情节再现了宋朝的生活场景,定格了宋朝繁荣的文化精神生活,作者把燕青打擂安排在岱庙,曲折的反应出作者心灵深处对水浒主题的明朗,泰山的博大精深正是水浒所反映生活的补充,是《水浒传》及其作者们的精神归宿地。从这个角度说,水浒文化是泰山文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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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传录,新水浒第一人, 山东省水浒研究会副会长,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2013年度“感动齐鲁温暖十七城”年度人物,第三届齐鲁文化之星得主。 曾与老纪、李毅主持山东卫视《闲话水浒》 《齐鲁晚报》有个人专栏“第三只眼看水浒”。代表作《第三只眼睛看水浒》荣获第七届刘勰文艺评论奖。2017年做客中央一台《中国味道》栏目与纪连海一起演绎水浒文化。